大阪,或者目前更多人稱呼它為河內,距離京都不遠。 九條家暫時“搬”到了相對安全的這裡,大阪是他們家的勢力范圍,也隻有在這裡還能讓九條家的人感到心安。
艾米薇等人經過一次突襲,之後的路途算是太平,那個設計的陰陽師估計太自信了,沒安排後手,讓九條孝信完好地回到了大阪。
大阪城名義上的主人是田山家,他們也是站在九條家一邊的盟友,可現在的局勢下,就連世交的田山家也開始猶豫,這對於九條家來講是非常危險的信號。在情況變糟前,九條家必須做出點動作。這也是九條孝信被他父親急著召來的原因。
車隊一直到一所別院才停下,周圍僻靜,是個偷閑休假的好地方。可現在別院裡的人非常多,不說下人,光護衛就堵住了大門。
山田恆助率先下馬車,他右手明顯包扎痕跡已經證明了路上的堅辛。
像是管事的中年男人看到山田恆助走來,立刻跑上前詢問。“孝信大人呢?路上還算安全嗎?”
“幾個土匪罷了,孝信大人毫發未傷。”
山田恆助倒是繼承了武士道的優良一面,就算手上掛著刀傷,談起主人的安危就非常自豪。
“孝信大人,您可算是回來了。”管事看到馬車上下來的九條孝信,急忙上前行禮,把對方扶下馬車。“這幾年是苦了你啊。”
“大明國我住的安逸地很,我還有一袋茶葉,專門給三兵郎叔帶的。家裡還好嗎?”
看著外面感人的家人重逢戲碼,艾米薇跟伊萊斯不為所動,他們可沒家人的具體概念。先後走下馬車,也沒去打擾九條孝信。山田恆助已經喊來家丁,帶他們去客房了。
亭台樓閣,曲橋細溪,水落石樽,奢靡風雅。這所別號“九龍居”的別院,在艾米薇看來不過是九條家往日的輝煌,如今成了九條家退避的居所,真的能扭轉天數?怕是京都裡的日本天皇都沒住過這般精致的“豪宅”。
伊萊斯跟艾米薇的客房相互間空了一個儲藏室。男女傭人各自將兩位貴客送進了房間。即便是閑置的客房也足顯九龍之威名。
女傭推開紙門,一股淡淡的熏香已經散發出來,炬[中已經添好柴火,溫暖的氣息讓客人無法拒絕。無論是牆上的山水墨畫還是一旁梳妝銅鏡,都是價值不菲的家具。
“十六夜小姐,左邊是衣櫃,裡面有換洗的和服。書案在右邊靠窗處,上面有油燈。家主大人已經準備了豐盛的晚宴,為客人們接風洗塵。”
艾米薇都覺得九條家是不是有好客的毛病,請了兩個殺手還要設宴款待?也不排除是這幾個下人在奉承她。
“行了,你們出去吧。”
說實在,艾米薇還是第一次住進這麽豪華的房子裡,放在未來時代,也是一流的和風別墅。但她習慣性地關上紙門,立刻對房間內進行了一次排查。
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了她一跳,15世紀的房子居然有隱蔽的排水和通風設計,畫後有一個不起眼的凹槽,啟動機關就能打開隱藏的一個小木櫃,裡面當然什麽也沒有。
由於一路旅途的勞備,艾米薇確認安全後裹衣躺在炬[旁睡著了。自從重生後,艾米薇也沒發覺自己性格變得多變,戰鬥時候心狠手辣,嗜殺成性,一旦安靜下來卻又有幾分富家千金的氣質,吟詩作對,棋藝舉止透露著特殊的文雅。
一覺睡得很沉,可能怡人的熏香起到了安神的作用。
艾米薇畢竟不是伊萊斯,沒有冷漠的外衣包裹自身,也做不到自在度日。對於一個十四歲的少女而言,考慮了太多不該屬於她的責任。 “艾米薇小姐?艾米薇?”
突兀的敲門聲吵醒了艾米薇,她推開紙門才發覺已經日落的余暉也幾乎看不清,估計是18點左右。“九條孝信?”
“艾米薇小姐,打擾你休息是在下不是,主要晚宴不久後將開始,特地來看看兩位是否住得舒適。”
九條孝信說完想好的說辭,才發覺面前的少女居然還穿著大衣面巾遮臉。
“艾米薇小姐大可不必在意,家中都是忠心耿耿的下人,你和伊萊斯的身份不會傳出去。正好,我請的喬裝師也來了。”兩人單獨對話用的是中國語。
不等明白,九條孝信招呼來了身後幾個男男女女,把艾米薇圍在中央。“你們好好裝扮下十六夜小姐。切記晚宴快開始了,動作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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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居燈火輝煌,可能每晚都是如此,京都剩下的不過是被丟下的棄子,一旦足利幕府找到理由,以九條家連河內城門都走不出。
家主九條經教與其余九條家排的上號的人陸續就坐。時年虛歲七十又五的九條經教算是一個老怪物,前幾年長子逝世壓塌了支撐九條家的最後一根房梁,這位75歲老齡的老人被迫再次出山,頂住風雨飄搖的屋頂。
可就在半月前,他的次子也不幸離世,這位老人眼孔中也慢慢變得昏暗,再也無心去管家中分立的派別,只求眼前太平。
子孫滿堂又如何,不過都是群躲在樹下享樂作福的猴子,萬一他老人家也眼睛一閉,無需足利義滿動手,九條家就會分崩離析。
“三兵郎啊,義家來了嗎?”經教的聲音有些含糊,也多虧他身邊這位跟了半輩子的大叔熟悉了經教的說話方式。
“來了,就在您左手邊第三座。”三兵郎指了指還未元服的少年,後者連忙喊聲父親,讓年邁的九條經教點了點頭。
“那道尊呢?”
“您忘了?他被罰在京都閉門思過半年。兩個月前的事。”
“有這事?罷了。過幾天你派人喊他出來,京都還算太平。啥時候想起我這老頭子,讓他過來看看我。”老人說完咳嗽幾聲,喝了一口下人呈上來的藥湯。
“對了,孝信呢?”
老人也沒老眼昏花到看不清座位上有沒有人,他算了下排序,對三兵郎問道,“他可是今晚的主角。”
“您瞧,正好來了。”
換上正式的絲綢和服,年輕的九條孝信大步流星地走到右二座,朝老人行禮。
“坐下吧,那麽,人齊了?”
在孝信就坐後,山田恆助身為他的侍衛跪坐在了孝信身後,這是被允許的行為,其他九條家的人也都帶著貼身侍衛。除此以外還有一乾家臣也都已經入座,即便九條家衰落到無人頂梁要靠一個老不死撐台面,可願意陪著等死的人還是一大把。
也就在三兵郎確認人數的時候,伊萊斯穿著和服快步走了進來,頭髮被染黑束冠,面容也做了些許偽裝,不看眼睛的顏色,看不出是西洋人。
山田恆助連忙朝他打手勢,指了還空著的位置。“北村君,那邊。”
這自然引起了九條家家臣們的疑惑,過去幾天吃飯可沒見過有叫北村的年輕人,看上去跟義家大人差不多大,可就是看了讓人覺得有危險。絕大多數家臣疑惑了一下,又馬上低頭準備用餐,反正眼前的好酒好菜能吃一天是一天,看看上座除了孝信一群毛都沒齊的小屁孩和一群背地裡撕逼不斷的女眷,他們寧可一死換個忠義之名。
“是這裡?”
突然傳來的女聲,又打斷了家臣們數菜葉瓣數的雅興,他們慵懶地轉頭瞥了瞥,都在懷疑是不是上座的哪位大人新納一房小妾,卻沒請他們吃飯。經教雖說老當益壯,可那也是十年前的風流。莫非是剛回國的孝信大人?一時間也沒人有心思數菜葉,紛紛觀察著進來的人。
頓時晚宴安靜地隻能聽到外面的溪水聲,進來的少女一身小振袖,黑魅之影,撫弄乾坤,一個詞可愛。
最為重要的是,他們沒見過也沒聽過九條家有這麽漂亮的女性。眾人驚訝之余,就看著艾米薇坐在了門客席位的末座,三兵郎管事特意要求空出來的客座。
九條孝信打死他都沒算到艾米薇認真打扮打扮挺好看,合著過去那女人從沒打扮過自己,整天灰頭土臉,才會沒察覺她自己現在很引人注意。
急忙衝三兵郎打了打眼色,後者明白孝信的意思,咳嗽一聲,退到了家主身後。
“恭喜孝信大人回國。”家臣異口同聲地舉杯說了一堆客套話,聽著雖舒服,也並沒什麽實際用處。之後九條經教一揮手,那群家臣立即投入了食物戰爭中,晚宴可不是天天有,在九條家的確有吃有喝,奈何山珍海味放在眼前,這群閑人也不免食指大動。
兩曲結束,眾人差不多也吃了個八分飽,演奏的樂師自覺退出宴會。
“孝信啊,你看我的位置要不你來座吧。我這把老骨頭坐著腰疼。”
九條經教這番話出口,哪還有人敢動筷,個別連咀嚼都停在了一半動作。【吃頓飯而已,老爺子能不能別語出驚人?您是一輩子賺夠了,我們被噎死就虧大了。】
論尊卑,下任家主應該是今年要元服的九條義家,也就是孝信同父異母的弟弟。除開二十三歲孝信和京都的十八歲道尊,就義家年紀最大。孝信因為是婢女的孩子,才會在在元服後丟到中國放任生死,理應他沒資格繼承家主之位。
話出口,還是幾位孩子的母親反應最大,她們很多不過三十歲,嫁給九條經教算是犧牲自己光大家族了,可要是現在被一介婢女的兒子搶了家主之位,她們還不如投井自殺解痛。她們不敢說話,可臉色一個個比吞了臭蟲還難看,蛇蠍般的眼神一個個都盯在孝信身上,恨不得孝信也步了前兩個哥哥的後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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