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水橫流的街道裡,蒼蠅盤旋在一堆堆腐爛的屍肉上,老鼠當街流竄在這些死屍中間,空氣中彌漫著腐臭與血腥的味道。大萊波蒂斯,這座美麗的濱海小城,在羅馬大軍的重兵圍困下,變成了一座死城,人間地獄。缺少糧食,被嚴重汙染的水源,城裡的許多人不是被餓死,便是被渴死,或者染上疾病而亡。
到處是瀕死的老人與哭泣的婦人,兒童在屍堆裡爬動,尋找著食物,那場面,比起羅馬旱災時更加恐怖。阿格裡帕穿著華麗的鎧甲,踏過滿是屍體的街衢,心裡滿是愧疚,卻又無可奈何,他不能投降,阿非利亞是羅馬的糧倉,非洲如果丟了,意大利本土的危機會加劇,作為屋大維最好的摯友,阿格裡帕不能讓自己的好友雪上加霜。
“看吧,他就是阿格裡帕!瘟疫與邪神!就是他,將毀滅與災難帶給了這座城市,你就是一個災星!阿格裡帕!”
踏過滿是腐屍的街道,一名當地平民從人群裡站了起來,高聲指責著身穿軍裝的阿格裡帕。在他看來,就是阿格裡帕將災難帶給了這座城市。原本祥和的生活被一場血戰打得支離破碎。更讓人們憤慨的是,戰前阿格裡帕信誓旦旦的要給參戰的平民高額的薪水,但是他卻沒有告訴大家,城外的軍隊是他們的三倍以上。這幾乎就是去送死,許多人根本拿不到那筆薪水。
阿格裡帕看了一眼這個起身指責自己的大萊波蒂斯平民,他的身上穿著一件破爛不堪的亞麻衣,消瘦的身軀看起來就像一根深秋的枯枝,在狂風裡搖搖晃晃。隨時會被卷倒一般。
衛兵瞪了一眼那個平民,準備走出去將其轟走,卻被阿格裡帕攔住了。
“隨他怎麽說吧,一個將死的平民而已,不要讓我的手上再沾染無辜的鮮血。”
說完,便和衛兵一起匆匆走進了巷子。不遠處的阿波羅神殿,成為了這支敗軍最後的據點。幾天的時間,阿格裡帕的手下,已經收刮了城裡僅剩的物資和糧草,囤積在那裡,準備做最後的搏鬥,而士兵們唯一的希望,便是遠在意大利的少凱撒,可以在某天,帶著龐大的軍團,氣勢磅礴的抵達這裡,將他們救出,並封他們為羅馬英雄的稱號。然而,這樣的想法在此刻看來,是多麽幼稚了,它幾乎遙不可及。
“不要猶豫了,是時候上了,看,那個戴著巨大黑色鬥篷的軍官,就是阿格裡帕,殺死他,殺死他你們就能獲得想要的金子!”
“不要廢話了,羅馬佬,你如果會我們這行,就你上,如果不會,就安靜的待在那裡,閉上你的臭嘴。”
阿格裡帕和十幾名羅馬衛兵神情凝重的走過狹窄的小巷,此時,躲在角落裡的四五十號地痞流氓也拽緊了手中的匕首,望著這些大兵走來的方向。奧比蘇斯看到阿格裡帕漸近,心裡不由得緊張了起來,催促著行動趕快開始。然而,這些地痞們對付的,畢竟不是普通的平民,而是一群全副武裝的羅馬士兵,必須謹慎而小心。當然,答應暗殺阿格裡帕,這些地痞們其實心裡也是有打算的,和奧比蘇斯一樣,他們盤算著暗殺完阿格裡帕之後,城外那位實力強大的羅馬將軍能夠給他們一次寬恕的機會,不要將他們掠去,當做奴隸。
所有人便在這樣共同的利益驅使下,一哄而上,對著正準備拐彎前行的羅馬小隊,發起了圍攻。
一瞬間,“暴民”們從四面八方衝出來,對著隊伍後面的幾名衛兵一陣猛刺。很快,走在隊伍最後面的兩名軍團士兵連呼喊都來不及,便被十幾把鋒利的尖刀和匕首捅得面目全非,鮮血淋漓。
暴民們大叫著推倒了另一名士兵,將匕首往那名士兵的臉上,身上一陣亂捅。而其他士兵也很快反應過來,本能的用盾牌護著身軀,拔出雪亮的短劍,抵擋這突如其來的襲擊。連阿格裡帕也是一臉迷惑。是什麽動力驅使這些暴民如此大膽,竟然襲擊軍隊,襲擊自己?難道他們不知道襲擊軍團統帥的後果和下場嗎?這座城市還是我在控制著!
但是,這些暴民看起來的確無所顧忌了,他們蜂擁而上,擠在後頭的人,則用石塊扔擊阿格裡帕身邊這十幾名羅馬士兵。
士兵們舉起盾牌防禦,每一面盾牌上都響起了匕首亂捅發出的叮叮咚咚的響聲。
“殺死他,阿格裡帕!”
奧比蘇斯大喊了起來,他跟在暴徒身後,憤怒的拽著不知從哪得來的短劍,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想起自己前不久犧牲的兩個兒子,他悲憤交加,情緒激動下,眼淚都在眼眶裡打轉。
暴民四處圍攻,阿格裡帕的衛隊且戰且退。一名士兵的盾牌被幾名暴徒奪了下來,隨後,可憐的士兵被人群拖了出來,十幾把匕首和尖刀一哄而上, 將這位年輕的軍團士兵扎得血肉模糊,不一會兒便在匕首亂刺中喪了命。血水從這具破碎不堪的軀體裡不斷湧了出來。
最後,阿格裡帕的衛隊被逼進了一條死巷裡,十幾名士兵將盾牌合攏起來,勉強抵擋著瘋狂的暴民。而一些暴民則爬上巷子兩旁的公寓,對著防守中的衛隊投擲石塊和短矛。
關鍵時刻,在神殿外巡邏的百夫長庫爾曼帶著近一個百人隊的士兵抵達了現場。這些暴民看到如此數量的正規軍,這才停止了對阿格裡帕的窮追猛打,化作鳥獸般潰逃。
“該死的,這些暴民竟然敢襲擊軍隊,百夫長,抓捕每一個逃亡的暴徒,將他們抓來,釘在大廣場上!還有,查清楚幕後指使他們這樣做的人,看到底是哪個幫派的!”
被暴徒打得狼狽不堪的阿格裡帕獲救後憤怒的咆哮到,昔日冷靜理智的羅馬青年將軍此刻再也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了。自己剛才差點死在一群異族暴徒的手裡,這樣的死亡對於一個羅馬將軍來說,簡直是恥辱。即便必須面對死亡,也要光榮的戰死在戰場,或體面的死去。而現在,一群皮膚各異的異族平民,也想將自己的性命奪去,這令他無法容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