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進攻的是盧象升,他一向認為只有充分掌握主動權,以凌厲威猛的攻勢壓製住對方,才能贏得勝利。就好比方才他對戰許顯純一般,也是用滔滔不絕的攻勢壓的許顯純方寸大亂、完全淪為被動,最終才導致落敗。 所以他一口氣劈出了三刀,企圖故技重施,在一開始就將戚遼的所有招式變化都壓製住,讓他難以施展出生平所學的絕技來。
可是,令他驚訝的是,戚遼似乎早就料到他有此著,並沒有以他硬拚,只是在雙方的長刀接觸之後,便立即飄然後退,並借此消抵掉他的大部分勁道。
他的全力劈出的三刀雖然都被戚遼格擋,但是根本就沒有消耗掉多少戚遼的力道和體力,反而自己由於一時搶攻不下,還得暗自調息一陣才能繼續進攻。
戚遼長刀斜垂,淡淡道:“盧大人果然臂力驚人,在下十分佩服。”
這句話落在盧象升耳中,仿佛就如諷刺一般,譏笑他隻懂得運用蠻力,只會靠力氣取勝。盧象升心中有氣,飛奔而上,手中的長刀掄將起來,光華閃動,仿佛手中拿的不是刀,而是一個旋轉的風車一般,朝著戚遼卷去。
這是他從小便精於練習的刀法,威勢迫人,就連場外的眾人一時間都難以看清楚他的身形動作,只看見滿場的刀光,耳中聽得呼呼的風響。
戚遼身形晃動,左突右閃,一時間好像已經被壓的沒有還手的余地,只有來回奔走,不停的躲避。
梅之煥看到這裡,帶頭高聲喝彩起來,為盧象升打氣。眾多文官也是喜極於色,仿佛看到了戚遼的落敗。
但孫越陵並不這麽認為,眼前的戚遼看似落在下風,其實,這才是他的高明之處——他並沒有選擇和盧象升硬拚,盧象升剛猛凌厲的刀法,恐怕任何人都不能直攖其芒,硬拚之下非得體力耗盡、手酸腰軟不可;此時的戚遼,采取的正是最為靈活的打法,只是圍著盧象升不斷纏鬥,消耗他的體力和力道,雖然看上去落在下風,可是在盧象升力竭之時,便會是他全力反攻的開始。
兩人鬥在一起,拚了數十招,誰都不能佔得了對方的便宜。
盧象升此時心中很著急,他也清楚他自己的刀法,剛猛有余,變化不足,可能更適合於在戰場上進行拚殺衝擊,但像這種個人的比試決鬥,反而有時候不能發揮出絕佳的用處。眼前的戚遼似乎十分清楚這一點,只是在不斷地遊走閃避,並沒有選擇和他硬拚。
而他也十分明白自己這種耗費體力的刀法,如果不能在短時間內克敵製勝,恐怕讓戚遼一直這樣耗了下去,最後落敗的很可能便會是他自己。
盧象升大喝一聲,尋得戚遼一個旋身的機會,施展出了刀法中精妙的殺招,朝著戚遼腰間橫斬而去。
這一下,是戚遼身形變換之際的空檔,也是他余力已歇,新勁未生之際,這一刀,算的很準,非要掃的戚遼拋跌受創不可。
戚遼似乎也沒有料到他凌厲的刀法中竟然隱藏一記如此精妙的殺招,仿佛大吃了一驚一般,腳步虛浮,眼見難以抵擋。
盧象升並無殺他之心,隻恐他這一刀會將身形頓止的戚遼攔腰劈成兩半,頓時手中力道減弱,並且握刀的雙手一旋,改劈為掃,只是以刀背朝著他腰間掃去。
殊料,戚遼似乎早就料到他有此著一般,竟然微微一笑,左手一拍腰間刀鞘,竟然拔鞘而出,順勢轉了過來,一伸手,寬闊的刀鞘虎口竟然朝著盧象升手中的長刀迎來。
“鏘”的一聲,長刀入鞘,這一下精妙至極,仿佛就如盧象升自己把長刀朝著戚遼迎來的刀鞘插入一般,絲毫入扣,精準分明。一時之間,盧象升唯有棄刀一途,否則戚遼右手的長刀順勢劈來,他恐怕便要立時血濺當場。
戚遼雖然用刀鞘套中他的長刀,但是也被這一股力道震的踉蹌後退,左手虎口一陣劇痛,險些握不住手中的刀鞘。
盧象升呆立當場,不可置信地看著戚遼,想不到他居然有此一著,居然反敗為勝,不僅化解了他的攻勢,還順勢奪去了他的兵刃。
場外一陣唏噓之聲,都是難以置信,目瞪口呆,不明所以。
戚遼哈哈一笑,高聲說道:“既然盧兄想與我換刀比試,戚某恭敬不如從命!”將右手烏沉沉的厚背刀朝著盧象升拋了過去。
盧象升一探手,接過了戚遼拋來的大刀,心中百味俱陳,這個戚遼明明已經獲勝,但是卻並沒有居勝自傲,而是將他的佩刀拋了過來,繼續與他比試。
盧象升握刀在手,歎了一口氣,對著戚遼說道:“戚兄手段高明,武藝精妙,在下已然是輸了!”
戚遼正色道:“盧兄此言差矣,方才你那一刀,如果不是收斂止戈之心,減弱必殺之勁,戚某恐怕也未必便能抵擋得了你這一刀。戚遼只是僥幸賭得了盧兄心中沒有趕盡殺絕之意罷了,不能算是真正的獲勝。”
盧象升聽他如此一說,心中也是一陣郝然。他確實是沒有殺戚遼的打算,否則剛才那一刀縱然是被戚遼用刀鞘套中,恐怕也能連鞘帶刀,將戚遼掃的拋跌。
縱然是不能獲勝,起碼也不至於落敗。心中想通了之後,對著戚遼說道:“戚兄客氣了,怎麽,你還打算與我比試嗎?”
戚遼笑道:“全憑尊意。”
盧象升心中歎服,這個戚遼不僅武功了得,智計也是過人,一開始就用遊鬥之法消耗了他不少力氣,並且還用如此一招精妙的招式讓他體面下台,他現在已經是體力耗空,再拚鬥下去恐怕也只有落敗無疑。
況且,他為人極為剛正,方才已經輸了,又何必再做無謂爭鬥,當下歸還長刀,道:“戚兄武藝高明,盧某甘拜下風。”
他此言一出,場外一片嘩然。
梅之煥心中一陣陣發涼,不可置信地看著場中的盧象升,沒想到他居然敵不過戚遼,還自願甘拜下風。他不由把頭轉過來看著孫越陵,這可是他們這一方最後的一人了。可是對方卻還有二個人,以一敵二,連勝兩人,縱然他是厲若冰和趙南星聯手推薦之人,恐怕也難以辦到。
看來此次校場比試,文官惟剩落敗一途,可惜了他們多日籌謀,終將淪為朝野笑柄。
文官終究是文官,又豈能與武將爭雄?
在梅之煥的捫心長歎之中,孫越陵終於下場了。
他面對的,正是當日一起遠征遼南,又聯袂回京的好夥伴——戚遼。
戚遼看見走下場中的居然是他,也是一臉驚訝,難以置信。
二人,終於等到了對決的這一天。
孫越陵從武器架上取下的是一根長鐵棍,既然對上的是戚遼,他並不打算用槍,長棍更具融合謙衝之道,不像槍那麽殺氣騰騰有死無生。
在場中立定之後,孫越陵拄棍而立,看著眼前冷峻如山嶽般的戚遼,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歎道:“四哥……”話一出口,才發現自己根本就無法接著說了下去。
戚遼衝著他上下一番打量,笑道:“賢弟,你越來越英武了,不愧為關心堂的東堂主。”
聽得他如此說,孫越陵更覺慚愧,苦笑道:“四哥別笑話我了,我能有今日,還是多虧了你當日的提點幫助,否則哪有今日的孫越陵。”
心中更是無比鬱悶,這一仗,到底應該怎麽打才好呢?對著眼前的戚遼,他實在沒有動手的欲望。可是,場外趙南星和梅之煥等文官灼灼的目光正在炙烤著他,讓他進退兩難。更何況,公主朱徽妍的敦促在耳,他現在居然連戚遼這一關都過不去,更遑說最後要應對的那個金吾衛都司裴東來了。
戚遼說道:“孫兄弟你也太謙虛了,你能有今日,完全是你自己奮勇所得,跟我又有什麽關系?你也不必再往我臉上貼金了,為兄可是消受不起啊……”漸漸說著,他的臉色慢慢恢復了平日的沉靜,再也看不到一絲波瀾。
孫越陵一陣啜嚅,道:“四哥……今日恐怕我們不切磋一番,難以令那些朝堂中的大臣勳貴們滿意了……”
戚遼嘴角一牽,淡淡說道:“孫堂主說的一點也不錯,今日之戰,為兄定不會手下留情,你最好也不要有所顧忌。”
孫越陵無奈,隻得說道:“還請四哥多多指教了。”
戚遼冷哼一聲,高聲說道:“孫大人既然如此自信滿滿,且吃我一刀!”突然就疾衝而前,一刀朝著孫越陵兜頭劈至。
孫越陵大驚,萬不料他居然說動手就動手,一點兒征兆都沒有,慌忙之際,連忙舉棍一架。
“當”,刀棍相交,在戚遼無比強大的衝擊力下,孫越陵蹬蹬蹬不住倒退了七、八步才穩住了身形,滿臉訝然地望向戚遼,沒想到他居然如此用力,完全不顧及兄弟情誼,第一刀就充滿了凌厲的勁道。
“怎麽,你沒吃飽飯嗎?”戚遼大喊一聲,再次舉刀朝著他砍來,烏黑的重刀帶起了呼嘯的風聲,勁氣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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