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蘇陽就跟蘇奶奶睡到一起，祖孫二人許久沒有躺在一張床上聊天了，蘇奶奶顯得很高興。自從蘇陽去市裡上學之後，家裡就蘇奶奶和蘇祥兩人，平時母子倆也沒多少話可以說，畢竟年齡有著很大的差距，再加上蘇奶奶年紀大了，眼睛看也不太清，還沒文化，就連看電視兩人也看不到一起，因此蘇奶奶其實心中十分想念在外的孫子孫女，只是老人家的心，沒有說出來，在外忙碌的孩子們也從沒有真正體會過老人家的心情。

　或許真的只有到了自己也年邁、兒孫不在身邊的時候才能體會到這種孤寂吧。

　蘇陽躺在蘇奶奶身邊，抱著奶奶的胳膊，心中充滿了溫暖。

　蘇奶奶與蘇陽聊天，也不管孫女有沒有在聽，幾個月甚至更久想說的話就像倒豆子一樣，不停的往外倒，或許這也是一種排解的方式。

　最後蘇奶奶說著說著就打起了鼾，蘇陽應著也累得睡著了，原本她就坐了半天的車，如今祖孫二人偎依在漆黑的房間裡，連呼吸聲都顯得溫馨了起來。

　第二天蘇陽早早就醒了，蘇奶奶剛睜眼就看到蘇陽也醒了過來，不由得有些詫異，一笑，“你怎麽這麽早就醒了?”

　在蘇奶奶的印象中，蘇陽可一直是“懶覺專業戶”，平時放假在家不到十一點是不會起來的，每次放假總是會守著電視機，這兩次回來卻難得的早早就睡了。第一次蘇奶奶還很詫異，不知道這孩子怎麽了，現在次數多了，就在想，這孩子可能真的是長大了，懂事了，語氣也不由得有些欣慰。

　蘇陽伸了個懶腰，“我準備早上早起去山裡跑步。”

　市的地形是山地，不僅四周山很多，就連城市裡的地形也是高低不平，蘇陽老家四周也是山，不過與電視裡播放的大山，其實根本就不是同一種。

　蘇奶奶笑著坐起身，她理了理頭髮，“我現在年紀大了，每天睡不了幾個小時，現在五點多了吧?這都天亮了，該叫你大伯起來煮豬食了。”

　兩千年的時候，蘇奶奶不僅養著雞鴨，還養了兩頭豬，現在天才剛蒙蒙亮，蘇奶奶房間裡沒有掛鍾，只能根據窗戶透進來的天色判斷時間，根據春夏秋冬的不同，蘇奶奶判斷的時間大都相差無幾，這一點，蘇陽從小就十分佩服。

　所以說很多實踐得來的真理和知識其中還真是蘊藏著大學問。

　蘇陽看了看手表，上面正顯示著五點二十八分，她一笑，“現在差不多五點半。”

　蘇奶奶慢慢穿好衣服，走到鏡子前仔仔細細的梳理好頭髮，蘇陽坐在床上看著蘇奶奶年邁的身影，心裡有些發酸。

　她起身接過蘇奶奶手中的梳子，“我幫您梳吧。”

　“我這頭髮，越來越少了，以前用得好好的夾子，現在都夾不緊了，老是掉。”

　“那下次我再給你買些回來。”

　蘇奶奶原本一米六的身高，現在在蘇陽一米五八的身高面前，卻還要矮一些，蘇陽看著奶奶花白的發絲，輕輕的握著梳子梳下來，一下，兩下。

　蘇陽曾聽陳玫說，蘇奶奶年輕時應該是個美人，至於為什麽說應該，因為陳玫也沒見過，不過蘇奶奶五官端正，身材比例很好，身上的膚色白皙，按照以前的審美來說也算得上美人了。

　可如今只是個蒼老垂暮的老人。

　蘇陽幫蘇奶奶梳好頭髮，穿好衣服，洗漱完畢就到了山裡，臨走前蘇奶奶讓她早些回來，小心些，蘇陽笑著應下，她可是從小在這裡長大的孩子，哪棵樹上沒她的腳印?

　蘇陽沿著公路跑了十幾分鍾，沿著小道上了山，心中回憶著莫忘初告訴她的路徑，一路走走停停，終於找到了帳篷。

　她上前拉開拉鏈，手剛放上去身後就傳來了聲音。

　“女孩子要矜持一些。”

　不溫不火，不冷不熱，典型的莫氏腔調——這是蘇陽取得名字，她覺得獨特又有個性，很適合莫忘初。

　“你真是老古董！”蘇陽收回手，走到莫忘初身邊，有些孩子氣的抱怨。

　在莫忘初面前，她確實覺得自己真的好像回到了少女時代，這是只有在親近的家人面前才有的，但是對於莫忘初，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讓蘇陽慢慢開始依賴這個人，覺得他很像嚴厲的兄長，又像嚴肅的父輩。

　總之莫忘初對蘇陽的好，讓蘇陽慢慢開始在他面前放肆起來。

　“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莫忘初繞過蘇陽，走進帳篷裡拿了瓶水，喝了幾口。

　“我說你這段時間真的要住在這裡?”蘇陽有些不能理解，其實他完全可以不用跟她一起回來的，但是這個人……怎麽說，總覺得他有時候對她好得有些沒必要了，這讓她感覺很奇怪。

　就比如這次，蘇陽要回老家，莫忘初根本就不需要為了她這麽做，卻跟著來了，說是要在暑假特訓她，還為了不暴露自己，一個人背著帳篷就住到了山裡，蘇陽都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那種怪異的感覺。

　莫忘初有時候看她的眼神也很奇怪， 明明看著她，又好像沒看她，眼神透過她，似乎看向了遠方，又像是透過她看著心中的某一個人。

　蘇陽幾次都想問他，但看著他眷念又痛苦的眼神，嘴邊的話吞了回去，想著就這樣也好，這樣他還是她敬重的師父，她是他唯一的徒弟。

　“嗯，趁現在有時間，我想盡快教會你。”

　“你要走?”蘇陽一聽就慌了。

　莫忘初放下水，看著蘇陽，眼中的複雜讓蘇陽看不懂，許久他才“嗯”了一聲。

　“為什麽?”

　蘇陽嚴肅地看著莫忘初，眼中的情緒與小臉上的鎮定不同，就算經歷過很多離別，但她還是不能若無其事的面對一次次的分別，曉樂是，陸景銘是，蘇牧也是，對於莫忘初更是，因為她知道，莫忘初的走，就是真的走了。

　莫忘初認真的看著蘇陽，緩緩地開口，“我有必須要完成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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