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實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哭。

　今天是自己最好朋友結婚的日子，她應該替好朋友高興。

　可眼淚就是抑製不住的往外流，止都止不住。

　老爺子身體愈發糟糕，已經沒辦法站立，只能坐著輪椅給他們證婚。

　婚禮流程剛走完，老人家就支撐不住昏厥過去。

　而這次昏厥之後，他便再也沒有醒來。

　九月的第一天，老爺子在昏迷中永遠的離開。

　老人生前就為自己設定好了喪禮事宜，這給蕭瑟省了不少麻煩。

　老人下葬的時候，顧雨舟穿著一身黑衣，靜靜站在蕭瑟身後，默默的守護他。

　儀式完成，人漸漸散去，蕭瑟依舊站在簇新的墓碑前不肯離開。

　司南和顧雨舟一左一右站在他身邊，都想安撫他，卻都不知道該說什麽。

　從老人去世開始，蕭瑟表現的很淡定，淡定到冷漠。

　他沒哭，甚至一點兒傷心的樣子都沒有。

　家族中人都說他冷漠，說老人家看錯了人才會把莊園留給他。

　可顧雨舟知道，蕭瑟是很難過的。

　他的面上沒有悲傷，可心中始終流著淚。

　他不去表達，不代表沒有情感。

　現在，閑雜人等都離開，只剩下自己人，他終於可以不用再用冷漠掩飾自己。

　眼淚，無聲無息的從眼眶滑落，滴落進泥土裡。

　“對不起”，他抽噎著說道:“我應該早一點回來陪您。您放心，我會守護好莊園，您安息吧”。

　隻就這一句話，顧雨舟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一張紙巾遞過來，顧雨舟轉頭去看，就見戴著大墨鏡的賀錦東直挺挺的站在她身邊。

　久等不見她接過紙巾，他乾脆親自動手，幫她把眼淚擦乾。

　回去的路上，賀錦東也異於平常的安靜。

　“你怎麽了?”顧雨舟啞著嗓子問他。

　賀錦東摘掉墨鏡，能夠明顯的看到他的眼眶微紅，顯然之前也差一點哭出來。

　“沒什麽，就是想我們家那個老頭子了”，他輕笑了一下，“老頭子年輕的時候參加軍事演習，左腿被近距離射過來的空包彈打傷，這些年刮風下雨的總是腿疼，我從來都沒關心過他。這麽多年，不管老頭兒對我大爸二爸和錦西做了什麽，對我正經不錯，就衝這一點，我也該對他好一點兒”。

　顧雨舟輕輕握住他的手，“咱們回國吧。都開學好幾天了，我也該回去上課了”。

　賀錦東對她笑笑，輕輕在她的發頂親了一下，“回國帶你去見老頭子，他肯定特別開心”。

　回到城堡，都沒用顧雨舟說出口，蕭瑟直接對她道:“你們該回去了。本來婚禮之後你們就該回國的，結果耽擱到現在。我這邊沒什麽事要你們幫忙，趕緊回去吧，別耽誤你們的正經事”。

　“你真的沒問題?”顧雨舟擔憂的問道。

　蕭瑟勉強笑笑，“還有司南在呢，能有什麽問題。等我把這邊的事情處理好，也會回國，你不用替我擔心”。

　顧雨舟還能說什麽呢?

　第二天他們就收拾行李乘飛機返回國內。

　顧雨舟是打算回家好好休息一下，然後準備去上課，可賀錦東自作主張，直接把她帶回了賀老爺子的四合院兒。

　“一定要這麽著急嗎?我沒帶鮮花也沒帶水果，就這麽兩手空空的過來不大好吧”，顧雨舟直打退堂鼓。

　這次來可和前兩次不一樣。

　現在她是賀錦東的女朋友，再來見賀老爺子可就有點兒見家長的意思了。

　“你大大方方承認是我女朋友保準比什麽鮮花水果都能哄老頭兒開心。再說了，你也不是一點兒東西沒帶，箱子裡不是裝著給同學朋友帶的紀念品嗎，隨便拿出一件來給他就成”，賀錦東滿不在乎的說道。

　老爺子什麽世面沒見過啊，隨便一件紀念品就能把他打發了，顧雨舟對此深表懷疑。

　不過最了解老人家的還是他孫子，當賀錦東對賀老爺子介紹她是他女朋友的時候，賀老爺子的一張老臉頓時笑成一朵菊花。

　當顧雨舟把紀念品拿出來當成禮物送給賀老爺子的時候，老爺子更是笑的見牙不見眼，還讓老白把早就準備好的紅包拿出來。

　顧雨舟拿著厚厚的，沉甸甸的紅包，莫名就生出一種自己掉進獵人早就挖好的陷阱的感覺。

　賀老爺子特別熱情，一定要留他們吃晚飯。

　吃完晚飯，又要他們留宿。

　顧雨舟都沒來得及拒絕，老爺子就安排老白去給他們收拾房間去了。

　賀老爺子人老可心思不老，隻讓老白收拾了一個房間，也就是說，顧雨舟第一次以未來賀家孫媳婦的身份住進賀家四合院，就要和賀錦東同房。

　顧雨舟正要發表意見，賀老爺子擺擺手，甩來一個“我都懂”的眼神，便沒有再搭理顧雨舟，隻兀自和賀錦東說話。

　祖孫兩個聊天特別有意思。

　不是聊家常，更不是談工作，而是討論國家大事。

　從國家某一項重大決策說到領導人訪問某國的內在深意，從軍事領域取得的巨大突破說到國防建設的新問題，有些顧雨舟能聽懂，有些壓根就聽不懂。

　賀老爺子也怕她無聊，直接打發她去房間休息了。

　坐了那麽久的飛機，顧雨舟早已經非常疲累，倒在床上不多一會兒就睡著了。

　一覺醒來發現眼前一片漆黑，憑著記憶摸索著打開燈。

　已經後半夜，房間裡依舊只有她一個人，也不知道賀錦東睡到哪兒了。

　他那麽大的人總不會丟，顧雨舟倒是不擔心他，但是他不在房間，她自己去廁所有些害怕。

　房間內沒有衛生間，想解決只能去外面的大衛生間，距離這個房間有些遠。

　坐在床沿兒做了好一會兒的思想鬥爭，奈何三急耽擱不得，她隻好硬著頭皮走出去。

　外面的燈都亮著，這讓她大大松了口氣。

　穿過小院兒，馬上就要走到衛生間的時候，旁邊的房間突然傳來一聲脆響，像是瓷器摔在地上的聲音，緊接著賀老爺子洪鍾似的聲音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