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訢顧不得再看後面的奏折,痛苦地伏地跪倒,哭道:“皇兄,這,這些奏折都是真的?我大清到了這種地步!?”
自從登基以來,好久沒聽到奕訢叫自己皇兄了,此刻的鹹豐又想起小時候兩兄弟一起玩耍的情形,不由也差點流下淚來。
他一把扶起奕訢,心中想著,果然是朕的親兄弟,此刻危難時刻,又顯真情啊,也會為朕的江山社稷心憂了。面色放緩,道:“老六,你看,大清的這些地方官員,個個貪生怕死,連大清的領地都守不住,真是可惡之極!這些外人都靠不住,你賦閑已久,出來幫朕分憂吧!”
奕訢面帶哀傷,道:“臣弟願為皇上分憂解難,死而後已!”
鹹豐滿意地點點頭,朗聲道:“傳朕旨意,便封和碩恭親王奕訢為宗人府右宗正,再任其為鑲紅旗滿洲都統,兼軍機領班大臣。老六,你可不要辜負朕的一番苦心啊。”
說完,又看看其余的一乾大臣,面色一沉,道:“這幾個折子,都是些噩耗!大清可謂多災多難,朕治下的疆土再三被賊兵攻陷。”
“西南邊的芸南與廣西接壤處,廣南府、廣西州、開化府、曲靖府、東川府、昭通府、武定州、芸南府、楚雄府等地,均被粵賊佔領。整個芸南,除了昆明城,和滇西滇南一帶的州府,已經有半數的州府被粵賊所佔,雲貴總督恆春和芸南巡撫吳振棫領兵在昆明城內苦苦支撐,派人衝出賊兵包圍,發來急報向京師求援。若是不救,只怕一兩月內便會淪陷。”鹹豐痛苦地說芸南的急報。
原本因長毛賊兵和粵賊的戰亂,引起湖廣一帶交通斷絕,造成芸南的銅無法運到湖廣及江南和北方一帶,造成大清各地要鑄錢的銅材短缺。如今乾脆連芸南都被佔領了,不但那些沒運出來的銅材被粵賊搶去,以後都不可能有鑄錢的銅錠了。
這可是致命的打擊!原本就缺錢的大清,如今國庫空空,沒了鑄錢填補國庫,今後該如何是好?
這芸南還不得不救!可是,這山高水長的如此遙遠之地,如何去救?相當初,吳三桂叛亂,康熙爺可是準備了好幾年才出兵平叛,而且也花了幾年時間,以整個大清之力,才攻到芸南。
從奏報來看,侵犯芸南的粵賊數目甚多,要想救下芸南,必須得派遣三四萬以上的兵力才行。
可如今,這四處都是賊兵進攻,需要用兵的地方太多。哪裡有一支數萬兵力供自己調至芸南?芸南周邊,貴洲也沒多少兵力,更何況,要不是貴洲是窮山惡水之地,說不定賊兵就已經攻打貴洲了。
唯有四汌了!四汌的兵力原本較多,可自從長毛賊兵起事以來,自己已從川蜀之地連續調遣數次兵力,出川攻打賊兵,前前後後已經調出上萬人。
而且,剛才的宜昌鎮總兵的奏報,粵賊從糊北已經遣一支上萬人的賊兵,沿長江進入四汌,進攻夔州府了。如今看來,四汌自身難保,說不定,過兩天便會看到四汌總督的求援急報。
可這旁邊的貴洲四汌都無法派兵救援,那豈不是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芸南被賊兵攻陷?大把的銅錢從此與大清無緣!這要是沒了這份鑄造銅錢的收入,大清的日子更加不好過了。
鹹豐一下陷入兩難的境地!不救,大清從此以後便沒了銅錢;救,拿什麽救?別的不說,就算有兵,兵餉從何而來?就算派出一萬兵力,能戰勝那幫賊兵嗎?如今鹹豐戰報看多了,可是有些知道了,不說長毛賊兵,一萬賊兵能與大清一萬五千兵力打個旗鼓相當,這粵賊,可是比長毛賊兵還要凶狠,火器犀利,一萬賊兵,起碼要派兩萬官兵前去才行。
所以,鹹豐才會如何煩悶,即便是將養心殿前殿的瓷器全部摔了,還是沒能決斷出到底是派兵救援芸南,還是乾脆放棄。
鹹豐只能低沉著道:“眾愛卿都議議吧!”
肅順偷瞄了眼鹹豐,想著皇上前幾天因武昌大捷,意氣風發豪情萬丈的模樣。如今這才過去幾天,世事急轉,聽皇上這個芸南的急報,確實是難辦。
這粵賊,原本只是躲在長毛賊兵後面,不顯山不露水的,想不到,如今卻已然成了氣候。肅順一盤算,才嚇了一跳:不知不覺,這粵賊竟然佔據了大清的六個省的地盤了,竟然比長毛賊兵還要多得多!
只是,肅順地位還低,只是個禦前侍衛才得以在此侍奉,因此,他縮著頭呆在一旁。
新任的軍機行走杜翰出言道:“皇上,微臣以為,芸南不得不救!哪裡的銅礦,一旦失去,大清的財政將陷入困境,並且,讓粵賊得了那些銅礦,幾年下來,便會積累大筆財富。此消彼長之下,我大清便真的……”杜翰不敢直接說下去,可誰都知道他沒說完的話裡意思。
杜翰是帝師杜受田長子,素有才乾,勇於任事,本就頗得鹹豐皇帝倚重和信任,加上鹹豐感念逝去的老師杜受田的恩義,對杜翰關愛有加,將之新提為工部侍郎兼軍機行走,讓其在自己身邊出謀劃策。
“杜愛卿,那你說該從何處派兵?”鹹豐卻是一點都不責怪杜翰,只是好奇問道。
“回皇上, 如今形勢,只能從四汌調集兵馬。可先臨時令川北和川西的川兵入滇,而後派陝甘兵士再填補入川布防。至於兵餉,只能由川蜀之地就地攤銷。”杜翰卻是思維敏捷,很快便得出較為有效的方略。
鹹豐聞言,面上呈現憂愁稍解,點點頭道:“杜愛卿此策大妙!正當如此!”
鹹豐本就是個猶豫不定的性格,因為恩師杜受田的關系,他對杜翰可謂是看成兄弟一般,最相信不過,此刻聽杜翰的主意,立即就認定下來。
“最後兩個奏章,也是朕十分頭疼之事。一個是浙茳巡撫黃宗漢啟奏的,浙茳西南的溫州府、台州府、衢州府、嚴州府和處州府都被粵賊所佔,浙茳兵少,黃宗漢請求將原本派出至江南大營的浙兵調回,防守浙茳。二是從天津逃走的長毛賊兵數萬,竟然跨海逃至盛京奉天府,已經佔據了金州、複州、熊嶽、蓋州等地,賊兵脅迫奉天府的漢人從軍,賊勢浩大,盛京將軍奕興恐不能擋,來急報求援。眾卿也議議,該當如何處理?”鹹豐一口氣說完奏報之事,他甚至都沒讓眾人一個個看下去,迫不及待地拋出,實在是這些一個比一個壞的消息,將他壓的喘不過起來,急於想找人幫他分擔這些痛苦,只是他自己也沒發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