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衛士連忙跑出去招呼著準備天王的專用真龍轎子。
不過,另兩名衛士卻未挪動步伐,有些難於開口般艱難地言道:“陛下,天父傳言說,不但要你去,還要幼主也一同前往。”
“要幼主去幹甚?幼主才五歲,哭鬧著驚擾了天父。便朕一人前去就行了!”洪秀全下意識地一口拒絕。
東王府中。
理政大殿的大堂之上,坐在東王椅上的楊秀清,此刻半躺著,渾身戰栗,口吐白沫,緊逼的牙關突然開啟:“快去將秀全那小子給朕叫來!”
一旁跪伏在地的幾名王府衛士,連忙領命而去。其余的一些女官,仍是跪拜在地,頭都不敢抬一分。
而作為“天父”的楊秀清,此刻卻眯著眼睛,靠著椅子假寐起來。
不過,看似平靜的東王,若是有人仔細一看,便能瞧見他心口的極不平靜。
清妖江南大營的擊破,可以說,整個天京的危機已經基本解除。這樣的潑天大功,可天王沒任何表示,甚至覺得是他禱告天父的結果。
楊秀清不得不做出點事情來,讓天國的將士明白,誰才能真正地帶領他們走向勝利。因此,他覺得那個整天只在宮裡呆著,誦經禱告的天王,該正式退居幕後了。
為了這一天,他甚至不惜冒著讓北王和翼王壯大勢力的危險,答應讓他們離開天京出征清妖。目的,就是要逼迫天王答應,加封自己。
一字並肩王!以自己的功勞,對天國的貢獻,這個要求並不過分。、
閉目養神的楊秀清,腦中卻飛快的轉過種種念頭,他內心異常的激烈:呆會,要是天王不答應,到底要不要給自己的外甥林大基打個暗號呢?
只要自己摔掉手中的茶杯,外甥林大基便會率領數十名牌刀手從殿後的暗室衝出,可以想象,自己便能取代天王,成為天國第一人。
但這樣一來,在外的北王、翼王等人,便會討伐自己,盡管自己不懼怕他們,但終究理虧,屆時,整個天國便會陷入內部紛爭之中,將士的士氣想必也會低落,容易被清妖趁虛而入。
而最好的結果,便是天王答應自己條件,徹底退居幕後,自己也會給他一個太上皇做,讓他享近人間富貴。而自己則帶著天國奮發圖強,徹底滅亡清妖,重建人間天堂。
希望天王能明智地選擇。
楊秀清主意拿定,全身放松,剛想真的閉目養神,門外的兩名女官在殿外高聲稟報:“天王駕到!”
聽見這個聲音,楊秀清猛地睜開眼睛,望向殿外。
只見天王洪秀全已經在倆人的牽扶下,緩慢往理政大殿走來,他身後的六十四人抬明黃龍轎,遠遠放在大殿之外。
入了殿內,洪秀全對旁邊跪在一旁的眾人看也不看一眼,徑直朝殿上主座的楊秀清拜倒:“小子拜見天父皇上帝。”
“秀全,你可知罪?”天父借用楊秀清的嘴,大聲喝道。
跪伏在一旁的眾位女官和王府侍衛均是心頭大震,但身子卻絲毫不敢動彈半分,紛紛張大耳朵,凝神傾聽天王和天父的對話。
“小子駑鈍,不知犯了何罪,還請天父教誨責罰。”洪秀全竭力裝成惶恐的模樣,身子也在顫抖,到底是恐懼,還是強力壓抑的憤怒,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朕來問你,東王領兵破清妖的江南大營,碩大功勞,為何不賞?”天父(楊秀清)問道。
“這……,稟天父,小子準備等破了清妖的江北大營,再一起封賞。”洪秀全找到了個理由。
“這麽說,你也承認東王的功勞是很大,必須要重重封賞才是了?”天父喝道。
“是!”洪秀全一臉鬱悶,這該死的燒炭工,你有完沒完了啊,強行逼迫朕要封賞,只是,如今天國大權本就掌握在你自己手上,而且你已位及人臣,再封賞豈不是跟朕一樣了?
洪秀全忽然心頭一震:莫非,這燒炭工打的是這個主意?要逼朕讓位給他?
洪秀全還未來得及細想,“天父”又厲聲叱責道:“你與東王皆我子,東王有大功勞,何止稱九千歲?”
洪秀全一呆,抬頭看向楊秀清,只見對方眼中精光一閃,似乎蘊含一股殺氣,而殿後的屏風後人影晃動,似乎暗藏了不少人。
洪秀全一下便冷汗都冒了出來,心頭一股恐懼彌漫。而且,“天父”手中端著一杯茶,而洪秀全心中很清楚,楊秀清並不喜歡喝茶,這不正是戲文裡的摔杯為號的戲碼嗎?
洪秀全不敢再想下去,也不敢去證實楊秀清到底有沒有謀逆的打算,他告訴自己,一切忍讓,過了這關再說。
於是,洪秀全恭敬地答道:“東王打江山,亦當是萬歲。”
“天父”再問:“東世子(東王長子)豈止是千歲?”
洪秀全咬咬牙,只能屈辱地答道:“東王既萬歲,世子亦便是萬歲。且世代萬歲。”
“天父”見目的達到,滿意地笑道:“我回天矣。爾兄弟互敬互愛,並手開創人間天堂。”
說完,“天父”一陣劇烈的搖晃,跟著又是一陣非人般顫抖,便變成了楊秀清。他猛地睜開眼睛,故作驚奇地看著跪在面前的天王洪秀全,連忙爬下座椅,假惺惺地扶起洪秀全,告罪道:“二兄,你這是怎麽了?”
洪秀全心中恨不得一個耳光摔過去,但理智告訴他,他不能,他只能微微一笑,道:“四弟,剛才天父下凡過了。根據天父的旨意,為兄特詔命封你為萬歲!恭喜啊,天父這麽看重賢弟。”
“是嗎?多謝天父皇上帝的厚愛,多謝二兄封賞。秀清定當率領天國將士,奮勇殺敵,消滅清妖。”楊秀清得意地笑道,手中的茶杯終於輕輕地放在一旁的桌上。
而洪秀全也稍稍心安,與楊秀清敷衍幾句,便匆匆離開東王府。
洪秀全離去後,屏風後面,猛地躍出一人,正是楊秀清的外甥林大基,朝東王拜倒道:“東王,為何優柔寡斷?錯失大好機會啊。”
楊秀清笑道:“如今這樣,不是更好?大基多心了!”
林大基搖搖頭,重重地歎了口氣。
……
回到天王府的洪秀全,顧不得後背還未乾的冷汗,馬上將門緊閉,喚來蒙得恩。
“得恩, 你說,如今朕該怎麽辦?”洪秀全將剛才在東王府發生的事情跟蒙得恩講了一遍,問道。
其實洪秀全心中早已拿定主意,只是心情激動,與蒙得恩說說話,只是平複一下心情而已。
楊秀清,必須除掉!
這次表面上是逼自己封他為萬歲,實際上已經是謀求取代自己,逼自己退位了!洪秀全心中很清楚。
更讓洪秀全心驚膽戰的是,剛才東王府中殿後屏風背面,到底是不是一大堆手持兵刃的士兵,時刻準備對自己動手?洪秀全真的不敢肯定。
絕不能任其這樣下去了!
一個燒炭工而已,竟然跳到自己的頭上來作威作福了。當初的“天兄”-—西王肖朝貴死了,如今這“天父”---東王楊秀清也必須死,這個天國,必須只能有一個主人,那就是自己!
而且,還可以……洪秀全眼前一亮,心中更加堅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