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城門,李仲顯便後悔帶兩個兒子來城裡了:進城每人都要教2文錢的“門稅”。但已經走到城門口,李仲顯便咬咬牙,交給守城的兵丁6文銅錢,進了城。
城門裡面便是幾條彎彎扭扭的街道,縱橫交錯充斥著整個縣城。靠城門處的街道兩邊全是店鋪,很是繁華。
李仲顯急著去找鐵匠鋪,李龍和李虎卻似乎忘了來的目的,四處張望起來。
城門旁邊的幾家店鋪,門前都有三四個人的樣子,生意還不錯。
不過,李龍兩兄弟卻注意到,離城門幾十步的地方,有家店鋪,卻是怕有三十余人,規規矩矩地站在鋪子門外排成兩排。
李龍好奇地拉住一名路人問這些人是在幹什麽?路人道:“那是個新開不久的五金鋪,主要賣些各種各樣的鐵器之類的,價格公道,質量又好,因此很多人排隊等著進去挑貨呢。”
李龍卻是上過幾年村學,識得幾個字,抬頭一看,果然那家店鋪門前掛著個牌匾“南記五金鋪(糊北丁叁店)”。
李龍一想,莫非這南記五金鋪還不止這一家不成,要不然,後面的那個奇怪的記號裡面,也不用寫“糊北丁叁店”五個字了。
不過,這五個字卻到底是什麽意思?糊北,李龍自然明白什麽意思,丁叁店,卻是不懂了。
他好奇心被勾起來,便對父親李仲顯道:“爹,我和小虎到前面那個‘南記五金鋪’去看看熱鬧,你等下買好鋤頭到那來找我們就成。”
李仲顯急著買鐵鋤,見兩個兒子都盯著那家很是熱鬧的店子邁不開腿,兒子平常也難得進城一次,便同意下來。囑咐一聲不要亂走,看好弟弟,便一個人朝前面不遠的一家鐵匠鋪走去。
在李仲顯的印象中,這個地方原來有一家鐵匠鋪的。但今天卻也奇怪,李仲顯找了兩個來回,都沒找到那家鐵匠鋪。
也許是沒掛招牌吧。他心裡這樣猜測著,按著印象中的鐵匠鋪位置,走進一家同樣沒有招牌的店門,卻發現是一家壽材店。
真是晦氣!
李仲顯吐了口口水,連忙跑出來。無奈之下,他隻得在街上問一名攤販:“小哥,我記得這裡原來有家鐵匠鋪,怎麽沒在了?”
那名攤販翻翻白眼:“鐵匠鋪?沒生意,一個多月前就關門改行了。喏,鐵不賣,改賣木材了。”說著,伸手一指,正是李仲顯剛進去的棺材鋪。
“這個鐵匠鋪沒生意?關門改行了?”李仲顯謝過那名攤販,一邊繼續往城中心走去,一邊琢磨著攤販的話。
怎麽會這樣呢?鐵匠鋪生意向來很好啊,光是每年賣販來的鐵鍋、鐵鏟、菜刀、鐮刀等就能賺上不少,還有他自家打製的鋤頭、柴刀、斧頭、鐵犁和火鉗等日常用具,也都非常搶手,怎麽會關門改行了呢?
李仲顯有些想不通了!
不過,還是辦正事要緊。家裡的那幾畝旱地還等著自己買好鋤頭,去松土呢。
李仲顯搖搖頭,往記憶中城中央的那兩處鐵匠鋪走去。
他記得城中央有一大一小兩家鐵匠鋪,這次掉了的兩把鋤頭,便是上次半年前,他進城買的。
李仲顯清楚地記得,當時是上午的集市,兩家鐵匠鋪生意都很好。即使是在價格貴一點的小鐵匠鋪,也是好多人擠在一起,而那個稍微便宜點的大鐵匠鋪,根本就擠不進去。
縣城很小。
很快,李仲顯便來到城中央鐵匠鋪的位置。他驚異地發現,只剩下一家小鐵匠鋪了,大鐵匠鋪消失了!
但他感覺跟半年前有些不一樣,再仔細一看,才發現,原來是原來他買過鋤頭的那家小鐵匠鋪的店鋪,已經改成了一家布匹行,而原來的大鐵匠鋪,中間截了一半,分出半截變成了典當鋪。
剩下半截,李仲顯雖
然不識字,但看到鋪子外面支起了爐子,鋪子門口掛著鐵鏈和一排各式各樣鐵製品,便知道這確實還是鐵匠鋪,只不過,鋪面小了一大半。
走近鐵匠鋪,卻發現除了一個打盹的店主,空無他人。
今天怎麽回事?以前人滿為患、生意極好的鐵匠鋪,今天卻一個顧客都沒有?
李仲顯心中不免有些嘀咕起來。
鐵匠鋪的店主卻熱情地迎了上來:“客官,買鐵器啊?咱家鋪子裡的鐵器都是我親手打製,結實耐用,品種齊全,您想要什麽?”
“我要兩個鐵鋤頭,你家鋪裡沒有麽?”李仲顯伸長脖子尋找著。
“鋤頭?嗯,有的!如今買鋤頭的人少,我就放在後院,沒擺出來了,這就給你去拿!”店主連忙回後院拿鐵鋤去了。
李仲顯聽著這話卻很是吃驚:什麽時候買鋤頭的人很少了?鋤頭、鐵鍋、鐮刀可是鄉裡百姓最常用的,每家每戶都要買的,應該買的人很多才對啊。
他再抬頭一看,鋪子房梁上用繩子吊著的幾口鐵鍋滿是鐵鏽,幾十把火鉗更是鏽跡斑斑,看來是放得太久,好久沒賣出去的樣子。
這時店主拿著四把長短寬窄不一的鐵鋤,從後院回來,遞給李仲顯:“客官,卻是這四種尺寸的,你看要哪種?”
“便這種吧!店家,這個怎麽賣的?”李仲顯選了一種重量輕的,帶鐵最少的,這種相對會便宜不少,然後便問起最關心的價錢來。
“這個啊,這個最便宜,600文。”店主話還沒說完,便看見李仲顯張大嘴巴驚呆了的表情,便立刻知道自己的價格偏貴了,於是立即改口道:“不過,看客官是鄙店第一為顧客,便給個優惠,只需580文!”
李仲顯臉色發白,他怎麽也沒想到,這個鐵鋤的價格竟然這麽貴,才半年時間,便漲了這麽多!他出門前總共也才隻帶了568文,三人進城用去6文,如今還剩562文。原本想買兩隻鐵鋤回去鋤地的,如今竟然連買一隻鐵鋤的錢都不夠!
李仲顯也不再開口懇求店主降低點價格,因為就算降低一百文,也不夠他買兩隻鐵鋤的。
先不買了,回家和李劉氏商量一下再說,實在不行,先借鄰裡家的鋤頭用用,大不了,給二十文銅錢算租好了。
打定主意的李仲顯,不顧店主的一再呼喚,扭頭出了鋪子大門。
身後,店主追了出來:“客官,別走啊,價格還可以商量!”
“哎,別走啊,真走啦?”緊接著更大的聲音傳來:“老小子,我可告訴你,全蘄州城就我一家鐵匠鋪了。”
李仲顯聞言頓了頓,但想起一把鐵鋤就要600文,就咽不下這口氣,便徑直往城門方向走去。
離城門還有二三百步,李仲顯便被兒子李龍和李虎攔住了。
“爹,我們正好要去找你呢!你沒買鐵鋤吧?”十三歲的李虎急急忙忙地問道。
李龍也一臉企盼著,他有十六歲了,已經比較懂事,知道自家的情況。
“別提了,鐵鋤太他馬的貴了,咱家買不起。不買了!”提起鐵鋤,李仲顯就氣憤難平。
“太好了!”兩兄弟異口同聲,歡喜地叫道。李虎甚至高興地跳了起來。
“兩個小兔崽子, 皮癢了找打是吧?”李仲顯怒了。
“爹,不是這樣的。是那樣的。”李虎一著急,越發講不清楚。
還好有李龍,一邊拉著李仲顯往前面走,一邊激動地道:“爹,我和小虎不是在前面的那家‘南記五金鋪’看熱鬧嗎,很多人在那家鋪子前面排隊,你猜他們都是做什麽?”
“老子管他們是在做什麽呢!哼,走了,跟爹回家去了。”李仲顯對什麽南記北記可沒興趣,窩著一肚子氣,隻想早點回家借個鋤頭下地去。
李龍沒想到自己的滿腔興奮,他爹完全不理會,隻好開門見山,急忙說清事情:“爹,那家‘南記五金鋪’裡也在賣鐵鋤,樣式種類應有盡有,足足有十多種。而且,我聽裡面的人說,不但質量好,經久耐用,還很便宜。我和小虎還特意排隊進店裡問了店小二價格,最貴的鐵鋤,也就400文,便宜的只要250文。”
“什麽!?這麽便宜!你說的是真的?”李仲顯簡直不敢相信。他一把將李龍拉住問道,因為用力過大,竟將李龍的手腕握得生疼。
李龍見李仲顯失態的模樣,心裡一陣爽快,全然不管手腕被捏痛,興奮地道:“千真萬確!爹,我們去那家店裡買鋤頭吧。”
旁邊的李虎也蹦蹦跳跳地道:“就在前面一點點,爹,哥,我在前面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