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養心殿。
已經入夜,鹹豐還在批閱奏折,朱筆不時在折子上點點畫畫,很是勤奮。
是的,鹹豐心中有股難以壓製的興奮勁兒。
屈辱了一年多,這回,終於要打大勝仗了!
半個多月前,僧格林沁和勝保兩人,都給他報來大捷的奏報。長毛賊酋之一,偽燕王秦日綱率領的北伐軍近五萬人(勝保虛報多報了一萬多),被僧格林沁和勝保兩人率部先是攻破左翼賊兵,全殲賊兵五千余人,連領兵左翼的賊酋吉文元也被擊斃,人頭已經用石灰醃製好送到京師了。
前些天,鹹豐還將那賊酋的人頭擺在太廟,祭拜列祖列宗,告慰先帝他鹹豐的本事。還讓朝中眾位大臣都參觀了一番。
若不是那人頭醃製得太粗糙,實在惡心,鹹豐甚至想過要用它做成個酒壺。最後還是杏貞一番勸解,他才將吉文元的人頭交給禦前侍衛肅順,讓他建立一處由人頭堆積成的“京觀”,供人瞻仰。而這姓吉的賊酋,便成為第一顆墊底的人頭。
他要讓那些叛亂的暴民們知道,謀逆的下場!
今天下午,他又接僧格林沁來報,他和勝保兩部,已經將長毛賊軍死死壓縮在靜海城內。雖然由於嚴寒,都快潑水成冰了,讓龜縮在城內的長毛賊兵勉強守住靜海,但看賊兵戰力慢慢減退,想來要不了多久,便可以將之全殲。
鹹豐還看僧格林沁提到,好幾次都差點攻破了靜海城,要不是賊兵悍不畏死,現在恐怕已經獻上了那賊酋秦日綱的人頭了。
不過,這兩天,僧格林沁和勝保探知到,城內賊兵已經用光了火藥,連糧食也不足起來,開始剝城中的樹皮吃了。相信不用等開春,靜海城中的長毛賊兵便可一戰而下。
抬頭揉了揉眼睛,想著再看幾個折子,便去寵幸下杏貞,鹹豐又拿起一本奏折,翻開一看,卻是黑龍江將軍英隆和吉林將軍景淳聯合上奏,北邊的俄國有一名叫涅維斯科伊的首領,率領一支數百人的俄國部隊,闖入黑龍江河口,在入海口的岸邊建立了尼古拉耶夫斯克哨所。
不但如此,這名叫涅維斯科伊的俄國將領,還率人從俄國境內雇傭哥薩克人來此開荒,對黑龍江左岸地區實施哥薩克軍事移民,想逐步佔領,並且,還將黑龍江改名為阿穆爾河,將大清的庫頁島改名為薩哈林島,宣布這些都是俄國領地。
並且,《中俄尼布楚條約》中規定的待議地區,烏第河沿岸都被佔領。因為涉及與俄國爭端,景淳和英隆兩人不敢擅自開戰,自作主張,便奏報朝廷。
啪!
鹹豐火冒三丈!聖祖皇帝的手下敗將,俄國人竟敢背約,又來挑釁。幾百人便來侵佔大清的龍脈興起之地。
他不知道的是,早在兩年前,他剛登基不久,新任伊犁將軍奕山、參讚大臣布彥泰便在新疆伊犁,同俄國簽訂了《中俄伊犁塔爾巴哈台通商章程》,讓俄國不斷蠶食新疆諸地。
如今的滿清,不再是一百七十年前的滿清;如今的俄國,也已經不是一百七十年前的俄國了。
鹹豐再往後看,怒火更甚!
英隆和景淳兩位從一品的大清將軍,竟然奏報說,他們派了二千名旗兵驅逐涅維斯科伊率領的五百俄軍士兵,不料,竟然被火槍犀利的俄軍擊得慘敗而歸。因此,兩人特向鹹豐奏報,申請再抽調盛京的一千火槍兵前去支援。
沒用的東西!鹹豐暗罵道。二千八旗兵,居然連對方五百人都打不過,落得個慘敗,還有臉來求救兵!
盛京的旗兵可是大清的根本,除了京師重地的旗兵外,就是盛京最為重要了。不過,想想,大清的龍興之地,黑龍江不能被俄國奪去。鹹豐隻得忍住怒火,在奏折上批閱,同意從盛京調派千名火槍兵,協助驅逐闖入黑龍江河口的俄兵。
了卻了北邊的事情,鹹豐再拿起另一份奏折,卻是福健巡撫王懿德上奏的折子,鹹豐也不知道他是第幾次緊急求救了。
鹹豐更加沒了心情,立刻面色陰沉,狠狠地將王懿德的這本奏折摔到地上。
不是他不想救,而是實在無兵可派了。北方,這都快打到京師地界了,如不派重兵抵擋住,怎麽收拾?南邊,整個長江一線都被長毛賊肆掠,安慶、南昌、九江都被攻佔,幸好江北大營最近將揚州攻克下來,不然,揚州府、蘇州府、松江府和浙茳這些產糧和稅負重地要是被長毛奪取,大清就真的要完了!
在這種情況下,不用說,鹹豐也只能咬牙放棄了只有茶賦的福健了。偏偏這個不知好歹的王懿德,還三番四次來求援,一點都不為朕分憂啊。眼下,只能靠你們自己了,朕是真的無兵可派了。而且,也發不出一點兵餉了。
如今之計,還是先將京杭運河水路打通,確保蘇浙一帶的糧食和稅銀能運到京師。
鹹豐心中早有計較,等剿滅靜海這股長毛賊兵後,派勝保迅速南下,拱衛揚州、鎮江兩府,聯合江北、江南兩座大營,收復江寧城,長毛賊兵便不成氣候了。
只是,在此之前,其他地方,比如福健,只能先暫時放棄了。
內憂外患,南北夾擊,鹹豐剛才接報將長毛賊兵圍困靜海的喜悅,被這兩個奏報搞得蕩然無存了。
如今,鹹豐只能期盼早點將靜海的賊寇剿滅,來一場振奮大清、轟動朝廷的大捷!
……..
天津府靜海城內。
秦日綱有些絕望地將自己關在“燕王府”內。
當然,所謂的“燕王府”,也只是靜海縣衙的大堂,加一間偏房而已,其余的房間,都每數十人一間地安排給了太平軍將士。自被封為燕王以來,他率領的北伐軍便形勢急轉直下,如今更是被圍困在這小縣城之中。
靜海城小,城內的民居也不多,如今天氣嚴寒,棉衣卻奇缺,太平軍中也只有一萬余件棉襖,因此,出來給卒長以上的善人和大人配上棉襖外,其余的普通太平兵,都是誰上城頭與清兵廝殺,誰才有資格穿上棉襖的。
至於城中百姓的棉被,更是搶手貨,都已被太平軍早早征用了。男館當中,數百人擠在一起瑟瑟發抖,沒被子可蓋的他們只能徹夜烤點火,但能拆的房梁和門板都拆下來劈碎烤火,眼看再過幾日,連烤火都沒得烤了,只怕到時個個夜裡都要被凍死。
這幾天,男館和女館都已經開始有人餓死,凍死,剩下沒死的,也是餓的沒點力氣,連想逃的心思都沒力氣想了。
秦日綱也有些發冷。盡管他的身旁便有從百姓家木櫃拆下來的木柴點燃著,他還是一陣發冷。
三萬五千余名太平軍將士被圍困一個多月,十余場與清妖的戰事下來,也隻死傷了三四千余人。但這幾天,被凍死凍傷的太平軍將士,便達到了三千人。
秦日綱從來沒想到,英勇的廣西老兄弟們,沒有死在和清妖的戰場上,卻死在睡夢中的寒冷裡。他有些絕望地想著,天京方面,會不會根本就沒派出援軍?那自己和一乾將士,在靜海城中堅守,還有何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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