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藝菲有些莫名其妙的回頭看著韓繆,他這才覺得失禮,紅著臉羞赧道:“一直期盼再見姑娘,小生家就住在這附近,姑娘若是不嫌棄....不嫌棄....”他實是怕她一入深宮再見便難了,心裡十分不舍,想著若是能留一時半刻,哪怕只是瞧著也好的。 見他一張臉跟打了胭脂似得,紅透了粉面白皮,祝藝菲便笑道:“沒事,不嫌棄,我正好也餓了,先去你家蹭頓飯吃”心裡曉得是感激她的恩情,若是拒絕恐他日久惦念,便不美了。
見她答應,韓繆欣喜若狂,蠕動了嘴唇半餉沒說出話來,只是對身後的小書童道:“去還了陳府的帖子吧,說我家鄉有人來拜訪,只能改日再登門告罪”
打發走了小書童,韓繆便請了祝藝菲去他府上做客,穿街越巷的,來到一處不起眼的小院,推門而入,院子不大,只有一間三門的瓦房,將整個院子隔開成前後院,後院種了許多的樹,前日裡剛下過雪,枝頭老丫掛著些薄雪,遠遠看去極像是盛開的白梅,院前的牆角處有一口井,滿地殘雪夾雜著枯葉已經被掃氣堆在牆根兒處,露出青磚鋪成的濕地纖塵不染,房簷上結著稀疏的冰柱,正在滴滴答答的化著水,進屋跨過門檻時,還有一滴冰涼的水珠落在了她的額頭處,一路下滑,最後凝在櫻口朱唇之上,將那隱匿在清冷中的媚色點出,韓繆一時間看的有些呆住了。
纖纖細指將唇上的水珠拭去,粉色的繡花鞋探出裙擺,兩三步便邁進了室內,屋子內只有一張老舊的桌椅擺放在正廳處,除此之外牆上掛滿了書畫
林枝飛鵲,老潭沉魚,鶴點春蘭,細細描摹在那白絹之上,無不栩栩如生,氣韻靈秀,尤其是那正當中的一副《飛流帖.藻春時記》,筆法剛勁有力,提點下筆之處卻又進退有度,瀟灑自如,若不是日積月累的練習再加上絕無僅有的天分,怕是寫不出如此大家風范的作品。
正是因為她自己在寫字上天分實在是低劣至極,又不肯花功夫努力,所以至今練習了十多年的書法還是只有小學生的水準,所以便對寫字好的人很有好感,尤其是她那個現代的男朋友,一手行草龍飛鳳舞,比他的相貌要好看上許多,當然戀愛時大多也是她對著字流口水。
韓繆看著一進屋便對著書畫目不轉睛的女子,自顧自的去沏好了茶水,斟了杯細細吹涼了後遞過去,見她好似丟了魂般沒有接,便笑道:“難不成看著這些死物就能解了饑渴?”
“哎”祝藝菲接過韓繆遞來的茶一飲而盡後,長長歎了口氣。
韓繆見她將上好的普洱就這麽跟喝冷水似的喝了,便忍不住笑著又倒了杯,邊細細吹著邊問道:“怎麽好好的又歎氣了?”
“這些都是你寫的吧,看著日期應該是不久前完成的?”祝藝菲問道。
“正是,姑娘也懂詩詞書畫?”韓繆有些詫異,他內心對這女子的身份已經大致有了猜測,無非就是皇帝的貼身侍衛以及暗衛,像皇家侍衛從小習武健身,頂多能認識些字,是不可能懂這些書畫的。
“那當然,只不過我的字實在難看些,畫比書法要好很多”祝藝菲笑道。
“哦?姑娘竟會作畫?”韓繆訝異的一瞬轉而心中暗喜起來。
“是啊,好久不舞文弄墨了,你這可有家夥?”
“自然有”韓繆曉得她說的家夥是指文房四寶,便邀請道:“敝舍狹小,筆墨紙硯均在臥房之中,姑娘若是不嫌棄”
“嗨,哪有那麽多講究”笑了笑,便豪氣乾雲的走進了韓繆的臥房。
說是臥房,實則是個書房擺了一扇屏風和一張臥榻罷了,滿屋子的竹簡,絹布,牆上更是掛滿了許多的上品之作,尤其是正在書架對面的牆壁上居然掛了一副女子的畫像。
只見那是一個晨輝曦初,雨霧彌漫的清晨,一個女子手持碧色的細劍,瀟灑自如的行走在青蔥翠豔之中,長發垂在腰間,更有幾縷粘在玉肩之上,纖腰如靈蛇曼舞,在白色淺透的長衫中若隱若現,通體只有一個背影,卻將那靈動飄逸之美盡數揮灑,頗有幾分綠野精靈之感。
“喲,不錯啊,你畫的真好”祝藝菲抬頭一看那竟是自己離開破廟時的景色,瞬間激動起來。
“是嗎?”韓繆低低的應了聲,只是雙眼一瞬不瞬的盯著近在咫尺的女子,臉微微紅了紅。
“當然,這樣吧,你既然畫了我,我也畫一張送給你,只是不許笑”祝藝菲說著便轉身走到書桌前,尋了一張看起來還算不錯的白絹,其上已是用米水浸泡過了,經過特殊處理的東西與紙張一樣好用,而且不會暈染,便磨著墨仔細端詳著韓繆。
韓繆被她瞧得面紅耳赤,忍不住錯開眼微微偏過頭去,裝作若無其事的看向窗外。本來硯內就有新墨,她也就象征性的磨了幾下,便提筆作畫。
自從穿越過來將近兩年多的時間不是舞劍就是畫符,到底是手法生疏了許多,第一筆落下便錯了些分寸,祝藝菲吐了吐舌頭,穩定下心神,開始專心致志起來。
美術的底子還是不錯的,再加上她對人物肖像確實有獨到的天分,曾經獲得過許多的獎項,毛筆運用的也很嫻熟,當然除了寫字不太聽使喚。
韓繆長得很不錯,原先是瘦弱的脫了相,現在豐滿了許多,額頭寬闊飽滿,兩道臥蠶眉又濃又黑,一雙略微細長的杏眼,單眼皮,淚堂兩道淺淺的橫紋,眼角微微上揚,一雙清亮的褐色眸子透著股子桀驁不馴。
微側著臉的方向山根稍矮些,鼻頭卻又圓又翹,尤其是兩翼,飽滿有肉,兩瓣粉唇不薄不厚,下頜雖然削尖些卻有些雙下巴,尤其是現在一副羞赧的模樣,整體看起來很是俊秀可愛。
等畫到耳朵的時候,祝藝菲才發現,這韓繆的耳朵出奇的好看,上圓下潤高過眉頭,鬢長過中,垂若含珠而墜,與小和尚的耳朵極為相像。
接來下便是一身銀白色的麻布衣袍,極具清雅素淨,卻與他的氣質不太相近,心思一轉,將黑墨潑毫揮灑而下,頃刻間一襲黑衣斜襟長褂躍然紙上,更將那隱匿在眉目間的冷靜睿智點化出來,頗有些朝堂高官的霸氣穩重。
本來初成時只是幅簡單的肖像,可是畫好了之後,祝藝菲總覺得卻那些點東西,於是左一筆右一筆的添上了亭台樓閣,小橋流水,雨花卿蝶。
而後便覺得這身衣裝配此景又不夠恢弘大氣,於是便將那樸素的發帶改成玉冠,添了紅梅冷簪,鬢發處添了墜發的玉環,衣領處又著了些花紋秀飾,將一個好好的清風林秀的士子愣是畫成了土財主的模樣後方才覺得心滿意足。
韓繆足足站了快一個時辰,先前還有些臉紅,到後來見其乾脆悶頭作畫也不再瞧他方才長舒了口氣,其間小童子也將陳府的貼子送到,帶了許多的物什回來。
大過年的也沒人做買賣,都是些左鄰右舍贈的,韓繆常常幫著寫書信,誰有些力氣活也不推脫,能幫忙的便去幫忙,時間長便都熟悉了,在路上遇見了小童聊了幾句,聽說韓書生家中來了親戚,便都爭相送了些東西。
小書童見韓繆不讓吵鬧,便將東西都帶到廚房,眼看午時快到,忙乎著開始做些飯食。
祝藝菲放下筆後,將鎮紙移開,抬起畫卷,小心吹幹了上邊的墨跡,對著韓繆笑道:“看,我把你畫的多帥氣”
韓繆走上前,一見那畫中之人的確與他不差分毫,只是那通身的氣度卻已差了十萬八千裡,更是那低調奢華的裝扮,妥妥的透著一股子俗氣,登時有些哭笑不得的道:“姑娘的畫值不少銀錢吧”
一時沒有理解他話中隱含的無奈,反而得意道:“那當然,好歹,我也是當朝的寵妃,兩人之下萬人之上,不過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你可不能因為錢給賣了”
韓繆聽她所言,心中咯噔一下,急忙問道:“姑娘說什麽?寵妃?”
對於皇宮內的事情他知道的不多,也不關心,可是朝廷上的大事,即便有個風吹草動都會人盡皆知,幾個月前,也是他剛來到京城不久,便發生了一件大事,羌州剿匪成功,齊歡小將軍和一個名叫淮文涵的探花押送匪徒回京,受到了不少的恩賜,可沒過多久,不知為何龍顏大怒,將二人削官貶職,朝野上下竟無一人敢求情。
他拜陳太傅為師後才打聽到,原來是皇上最寵愛的仙妃娘娘莫名其妙的丟了,皇上派了二人去尋了兩個多月都音信全無,www.uukanshu.net 這才不小心牽連上身,身敗名裂。
“當然啊,我就是仙妃,這不,蘭妃估計已經生了,我是回來看她的”祝藝菲笑道。
韓繆的手抖了抖,那張被他端在掌中新成的畫卷登時落在了地上,一張臉也徹底變了顏色。
“沒事吧,你怎麽了?”祝藝菲將地上的畫撿起,小心的撲打了下沾染的灰塵後笑道:“你不用害怕,我又不會吃了你”
“仙妃娘娘?”韓繆的低沉的聲音微微發顫,整個人更像是受了打擊般,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幾步,險些跌坐在地。
“韓大哥,菜已經洗好了”正在這時,一身水的小書童推門而入,對著韓繆道。
“好好好,姑娘先坐會,我去做飯,你一路奔波,恐怕餓了吧”韓繆穩住身形後勉強笑道。
“不了,我知道你住在這就好,時候不早了,得先回宮中,我還有些要事,等過兩日再來尋你”祝藝菲笑了笑,看著他臉色不好,恐是著了寒氣,也不便再打擾,言罷,推門走了出去。
“姑娘,呃,不,仙妃娘娘,草民......”
見韓繆追了出來,似乎有話說,祝藝菲急忙打斷他道:“以後有緣再聚,你臉色不好,要多多保重啊,不用送了,我認識路的”言罷,眨了眨眼睛,推開院門,便邁了出去。
韓繆看著那纖白的身影瞬間消失在視野中,怔愣了片刻後悵然若失的對著小童道:“不用準備了,將昨日的剩飯熱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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