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藝菲是被一陣極為刺目的金光幌醒的,甫睜開雙眼時,便見到一隻碩大的金瞳正緊緊的盯著她不斷的眨巴著,似乎極為好奇。 被這麽個突如其來的東西嚇的不輕,不過好在長得很美觀,赤目金眸,散發著耀目的金粉色的光澤,在發現被她觀瞧時,竟還笑了起來。
想必這便是天目化出的法眼吧。
嘗試著控制它轉動向四處觀瞧,便見那法眼果真翻轉過去,一時間山川河流,九陰地幽,樓台壑脊,草木花石,無所不盡,無所不包,一粒沙中之景,一片葉中之靈,三界六道,九天懸河,鵬鳥絕飛於天際的翎羽,錦鯉躥騰在深海的波鱗,紅塵大陸上飛禽走獸,天界雲海中飄飛的遊仙,這一攬萬空浩瀚之境,直令她眼花繚亂,應接不暇。
法眼似乎第一次被開啟,有些混亂,不斷的瞧著,祝藝菲也被它這急速的閱覽方式搞得頭痛腦脹,遂收心煉神,令其內視丹田。
丹田宛若一片海域般,分散的躺著七枚圓潤無比的珍珠般的光團,內中包含著幾個形狀極為不規則的真丹,在法眼下所見,均有拇指肚般大小,浮面之上有著細細圓滑的凸起的紋絡,有些像是含苞待放的蓮花般。
七枚幼丹中,有兩枚色澤濃白,透潤如玉,其余五顆則是顏色紅潤,散發著奇妙無窮的古怪氣息,便是朱丹。
想起紫陽說的話,她有些詫異的再次不可置信的數了數,確實是兩顆玉丹,五顆朱丹,那也就是說她有兩個主元神,五個副元神,以後要結七個嬰孩?
想到這裡祝藝菲便開始抑製不住的興奮起來,要知道連真仙轉世之體的謝逸塵才五個,而她是七個,這便說明,她將來的修為和法術是比謝逸塵還要高出許多的。
不過轉瞬,她又有些疑惑,因為兩個主元神,這是根本不可能的存在,就那現在來說,她的意念和思緒都是由主元神子啊控制,可卻並沒有出現爭奪肉身主控權的事發生,那麽那個玉丹是從哪來的?
猛然想起,當初焱君所說的話,這玉璽本就開了靈智,後為了助自己順利化形便孕育了焱君,沒想到本應化成了龍靈卻變成黑蛇靈,而後借助蛇靈的五百年道行,在化作人形時意外死去,才有了她的穿越佔身之事。
難不成這另一顆玉丹便是那玉璽本尊的元神?
如此,還真有可能,那她要不要將那個玉丹毀掉,若是毀掉,會不會產生什麽不可挽回的後果?
神隨思動,正在她如此想著時,那法眼忽然照進了那顆玉丹之中,祝藝菲頓時看見一個極為渺小的自己正睡在一朵粉金色的蓮花心內,未著寸縷的身體看起來肌膚無比的嫩滑澤潤,仿若玉石雕塑的一般。
更令她驚奇的是,那玉丹之中的自己隻長出了上半身,下半身卻是一灘明豔晃晃的水狀物,在那藕孔之中,不斷的溢出,帶著絲絲縷縷的芬芳。
接連看了所有的玉丹,都是自己,祝藝菲放下心來,看來自己果然是有兩個主元神,在欣喜之余莫名覺得有些怪異。
她的元神附著在身體之上,剛剛蘇醒,除了法眼能觀大千世界之外,卻並不能脫離,如紫陽所說要等真丹結成,方才能元神離體,那時自己就能見到其余的元神之態。
極陰之體元神都是女人,極陽之體元神都是男人;這便是打破了宇宙洪荒陰陽調和之論理,而普通的凡人則大多是男女元神互混,所以性格上便有了某種偏向。
想著自己在現代的標準女漢子形象,
也許某個元神就是男子,就是穿越到異世之後,也沒見柔弱到哪裡去。 時光荏苒,她閑著無聊,便開始用法眼觀瞧世間百態,看著看著,便從最開始的稍稍觸動變得有些安定起來。
看多了悲歡離合,並不是麻木,而是現在的她一眼便能望見前世的因因果果。
某一日,她終於瞧見了曾經的太京城,如今早已變成了皓京,曾經熟悉人都已成轉世之身,韓繆變成了一匹馬,拉著貨車在出京的官道上烈烈奔馳,上邊摔著馬鞭的幼童正是前世的淮文涵,他高聲唱著山歌,童稚的聲音合著那嘹亮的鞭響,鋪成一首古怪的樂曲。
寶石鋪子中行出來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姐,清秀美貌,說起話來柔聲細語,不急不緩,與曾經那個潑辣郡主穆青青判若兩人。
她的身邊跟著個佝僂背的小廝,正是她前世的兄長,貌枯形瘦,低眉斂首的站在車轅旁,俯身跪下,憑其踩踏而上。
淮文淵變成了一個相貌普通的青樓妓子,每日彈琴奏樂,飲酒作樂,時常接待些上不了檔次的販夫走卒,收了銀錢後,橫眉冷目,滿口抱怨。
炎晗依舊成了皇子,還是不怎麽受寵的那個,小小的年紀異常成熟穩重,每日讀書習武,受了委屈也不聲不響的悶在宮中,他母妃因難產死去,在宮中無依無靠,甚至連太監都能任意欺辱,常常三更半夜跑進廚房中偷食物吃,終於在某一日,錯吃了帶毒的食物,死在了禦膳房。
七月鄉村的田野間,一個少女正坐在田壟上,望著那蘭蘭的天空出著神,她與前世相貌沒什麽兩樣,可眸子卻溫潤清澈了許多。
不遠處行來一個趕著水牛的小夥子,對著女孩喊道:“佳宛,怎麽還不回家,這正午的日頭毒辣,當心曬成了哥兒的模樣”
少年的笑容很燦爛,他口中的哥兒正是那頭慢條斯理踱著步子的水牛,聞聽此言,頓時有些不滿的低吼一聲。
“二字哥,你又去放牛了?怎麽這麽晚才回來?”女子從田壟上坐起,將挽著的褲腳放下,蹦蹦跳跳的跑到他身邊,揚起了被曬得通紅的小臉,嬌小道。
小夥子紅著臉頰道:“怎麽不注意些,這麽白嫩,曬黑了可就不好了”
“那你還娶我嗎?”少女說著,也有些害羞起來。
“俺娘說....說.....給俺攢夠了銀子才能娶你這麽美的媳婦”小夥子繞著舌頭,結結巴巴的道。
“哎,我又沒說要讓你攢銀子,等明日我便十六歲了,俺娘說可以嫁人的,二字哥,你若是不快點,當心我被搶走啊”少女說著咯咯咯的笑了起來。
“佳宛,你不要嫁人,啊,不是,我一定娶你”小夥子黝黑的面皮急的通紅。
那少女聽他如此說道,便嬌嗔的捶打了他一下,提著腳跑開了。
祝藝菲瞧著他們如此幸福的模樣,忍不住想起許久前那個月黑風高的夜晚,陰冷的男子死在自己布置的陣法中,淒慘的嚎叫,毫無尊嚴的哀求,只是為了一個並不將他放在眼中的師妹,如今,二人也算是圓滿了姻緣,又個好結局了。
左右尋去,望見了許多前世的熟人,卻唯獨沒有趙古蘭的身影,祝藝菲便開始循著她前世的生辰八字,一點點排算尋覓著。
可那靈犀時斷時續,就在最關鍵之處,竟然斷掉了,好像眼看就能穿破所有障礙,窺透本真原相時,卻被一堵厚厚的石牆阻隔在外,失去了所有的線索,聯系。
體內的玄清真氣正源源不斷的注入七顆真丹之中,並不能支撐過多的其他消耗,祝藝菲便只能罷手,不再排演天算。
時光飛逝,轉眼間,便已又過了數個春秋,她的身體也因為結丹而油盡燈枯一般,皮肉凹陷,抽搐在骨架之上,端坐在漂浮的梧桐葉上,漸漸化作了一架骷髏。
頭臉身上落滿了厚厚的灰塵,遠遠看去,像是一個泥土堆成的假人一般,令她無比嫌棄。
就在最後一縷真氣匯入丹中之後,七顆玄丹瞬間長大數倍,漂離開丹田,緩緩上升至任督血脈的空隙處,鍍上一層金芒後,又陸續回歸。
就在那玄丹歸田的一瞬,自她體內倏然爆發出濃鬱的輕靈之氣,超脫了臨仙界,瞬間播散開來,於此同時,紫陽的洞府內也爆發出相同的氣息, 兩股氣息相遇,霎那間臨仙界內彩虹紛繁,仙鶴漫舞,大片的霓虹紫霧蒸騰而上,整個臨仙界都籠罩在兩股相融合的丹氣之中。
悠悠綠水間,一個身著白衫的和尚正壓著草帽在仙池邊垂釣,只見他一雙纖纖玉指細長如新剝的蔥根,持著一跟柳枝,靜靜的坐著,仿佛要等到海枯石爛一般。
濃鬱的丹氣衝來時,平靜的仙湖上泛起了粼粼微波,將那靜垂不動的柳枝從水中撥起,仿若在隨風搖曳一般。
“哎,我的魚又沒了”僧人的嗓音很好聽,他扔掉柳枝,站起身來,向著遠處望了望,摘下草帽,露出一張傾世俊美的容顏,只是那不斷舔著唇畔的舌尖卻破壞了那溫潤絕塵的氣質。
清秀的眉眼略帶幾分孤傲和伶俐,轉過頭對那不遠處的謝逸塵道:“妖女要出山了”
謝逸塵看了看那被丟在一旁的柳枝,無奈的將其化成一縷淡綠色的煙塵,頜下的一縷胡須搭在前襟上,與兩鬢墨發糾纏在一起,令他略有些滄桑的眉眼間更添了一絲成熟和冷傲。
“怕是還要等些時候呢”謝逸塵遠眺那皚皚高山之上,一簇簇紫霞如水般流過,對著慧通道。
“哎,好不容易熬到長大,妖女若是再不出來,貧僧老成你這個樣子,可有何顏面見她”慧通歎了口氣,將那誘人的紅唇撅起,還有些嬰兒肥的臉頰也跟著消瘦了下去。
謝逸塵聞聽此言,緩行兩步,低頭向那仙池一照,登時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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