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殺漫天淒戮,玄灼不留煙土,浩瀚寰宇正氣在,焉能容得異毒。 祝藝菲善心突起,見小啞立要葬身蟲腹,撇開先前之事,頓時按落雲頭在樹叢之後,素手撚釵而下,搖腕輕抖三下,玉釵瞬變成碧水雙龍劍,不由分說挽出數道碧色劍光,直擊那紅潮而去。
砰砰砰,三聲巨響此起彼伏,霎時聞得蟲唳森冥,慘絕無邊,那紅潮內頓起數到火光,頃刻間蔓延開來,焦臭彌漫,紅煙滾滾,祝藝菲大喝一聲:“掩住口鼻”急從懷中掏出一方長巾,率先綁在鼻下。
碧火將雷蜞之潮燃出一道缺口,小啞見狀急忙護住口鼻衝出險地,眼見三裡之外矗立一白衣絕色女子,登時喜極而泣,跌跌撞撞向其跑去。
“我的孩兒”二當家的見那火光凶猛異常,自不敢靠近,隻摘下腰間一隻銅瓶,打開後放在地上,對著那些焦黑的蟲屍哀嚎數聲,奈何那雷蜞早已所剩無幾,隻余臂長的幾隻蹙縮圓轉若鞠,看起來也不過是苟延殘喘,奄奄一息了。
“哼,害人之徒不可諒”祝藝菲見此又挽出數道劍花直擊而上,這二當家雖然擅弄些毒蟲,可伸手委實不利,被這封天起底的劍光一閃,登時俯首帖耳,跪地膜拜。
“女俠,女俠,放過我吧,小人知錯了”
祝藝菲見對方居然如此作為,曉得是懼怕所致,再加上自己不能妄開殺戮,便納氣斂神,收了碧水雙龍劍。
“爾等食肉啖血之輩,喪盡天良,還是自行帶領弟兄去官府自首吧”其實這句雞肋的話,祝藝菲是不屑於說的,而之所以如此,想著是走一下過場,順便體現下自己除暴安民,俠肝義膽的風范,像這種歹徒,是不可能浪子回頭,重新做人的。
雖然收回了劍,祝藝菲卻並沒有放松,反而時刻警惕著四周的動靜,因為還有一個濔顏此時此刻不知正潛伏在哪裡,若是稍稍大意,必會遭到強烈的反攻。
她正如此想著,突然自身後竄出一道極為迅猛的黑影,與此同時只見刀光一閃,緊接著便傳出一聲噗呲,祝藝菲剛要阻止已經晚了,沒想到卻是小啞拿著匕首捅入了二當家的左胸處,這一招穩準狠,仿若練習過千萬次般,絲毫未留善手。
二當家的血目圓睜,側身栽倒在地,剛好壓在那幾條掙扎扭曲的雷蜞之上,瞬間發出噗嗤一聲悶響,鮮血和蟲的屍液混合飛濺而出,落在四周的草地上,為其染上一道極度詭異的色彩。
小啞渾身顫抖著,口中喃喃自語,似乎神智受到了極大的刺激已瀕臨瘋癲的邊緣。
“你沒事吧”如此戲劇性的場面,祝藝菲也是怔愣了許久才適應過來,放開天眼查看,並未見到濔顏以及其他野獸的身影,遂放下心來問道。
“姐姐,對不起”小啞站起身,強自鎮定的說道。
“什麽對不起?”
“假笛哨的事,其實那上邊的毒藥我已經敲掉了大半,只要你沒事就好”
“恩,你沒中毒?”
“三當家的事先已經給我服了解藥”
“二當家的是要連你一塊毒死?”祝藝菲有些不可置信,小啞不是已經入夥山寨了嗎?
“他不過是看上我是塊好肥料罷了,我是陰鬼時分生人,今晚剛好是我的十三歲的生日,也是陰鬼之氣最強大之時,利用我的皮肉可以培育出至陰鬼毒”
“原來如此,你是怎麽知道的?還逃了出來?”
“三當家的告訴我的,是他讓我快些跑”
“哦?濔顏呢?”
“他在山寨中,
已經被關進了大毒甕中,姐姐,你快去救他好不好?” “你騙我第一次還想騙我第二次?”祝藝菲突然聲音冷了下來。
“沒想到你居然拆穿了”身後突然傳出一個熟悉的聲音,祝藝菲渾身一個激靈,轉頭望去,正是一身藍衣如水,姣顏若曇的三當家濔顏。
“借刀殺人之後,是不是該烹狗藏弓了”祝藝菲冷笑道。
“想不到我在你心裡竟是如此惡毒之人”濔顏緩緩欺近,眉目之間卻並無絲毫情緒,看起來像是冰雕石琢的冷面俑。
“用一隻方枕戲弄於我,在你心裡,究竟置我於何地?”濔顏突然扣住她的肩膀,清水之眸內蕩起層層漣漪,漸漸形成的暗漩像是會腐蝕靈魂的惡魔般,深藏的絲絲縷縷的痛仿若沉底的沙土般,此刻像是沸騰的熱水般正不斷的翻湧上來。
“你生於蛇腹,本就算不得人,落草為寇,謀財害命,食人骨肉,在我心裡,你與那些野郊之畜沒什麽兩樣,甚至連它們也不如”祝藝菲看著近在咫尺的那張精致美顏,想到他面不改色的喝著人肉湯,吸允著嬰腦髓,隻覺得胸腔內翻滾不斷,除了惡心實在找不出其他的感覺。
“好,很好,別忘了當初可是我救了你和你的朋友,如今卻如此待我”濔顏松開她,退後幾步,掏出腰間的黑色笛哨放在唇邊,眸中透出怨恨似乎要將這萬千世界淹沒般。
“你是救過我,可你卻殺戮太多的人,恕我不能容你,若是你知道悔改,帶著山寨眾人去官府俯首待誅,我可以替你求情”祝藝菲也將手中的劍豎起在胸前,碧光瀲灩,映在她傾城絕豔的容顏上,顯得無比冷漠和決絕。
“哈哈哈哈哈哈,好,既然你無情,就別怪我心狠”濔顏說著薄唇輕起,哨笛暗響出幾隻詭異的怪調,頃刻間林中虹沴四起,慘慘凜凜。
昏昏暗暗,森森芊芊之間乍現一個巨大的蛇頭,約三丈高,黑鱗青光,頭生碩角,銀褐花紋環間,晶藍蛇目豎起,尖頭傾斜向下,正一瞬不瞬的盯著祝藝菲。
暗林從中不知何時竟布滿了森然樹蟒,條條粗壯如桶,蜿蜒盤繞在老樹之上,那纖弱的樹枝似乎不堪重負,被巨大的蠕動的蛇身墜的左搖右晃,巴掌大的綠葉在不斷撞擊之下紛紛飄落,整個林中隻聞沙沙的摩鱗之音和吐信時發出的嘶嘶聲。
祝藝菲沒敢動,額上脊背都是冷汗,這種普通人對於危險的恐懼感開始愈發強烈的折磨著她,打開天眼一看,頓時心中冷呼不疊,想不到這濔顏的禦獸之力要超乎她的想象,如此多的樹蟒道行最低的都有百年,密密麻麻,滿上遍野,粗粗計算竟有百條之多,難怪朝廷的軍隊對這些山賊無可奈何,這若是放任自由,假以時日,禦獸為軍攻破太京都是有可能的。
“你對我還真照顧啊”祝藝菲嗤笑一聲,其實論實力她現在還真不怕,但是對這些長相慎人的東西還是有種本能的恐懼,握著劍的手也忍不住青筋暴起,所有的神經都繃緊的死死的,隻恐一會被打個措手不及。
“彼此彼此”濔顏一雙丹鳳眼眯起,唇角綻放出一抹怪異卻複雜的笑容,只可惜那神色中的冷酷卻明顯的不能再明顯。
“濔顏哥哥,還是放了姐姐吧,你跟我回觀山郡,以後我可以養著你”小啞突然跑到濔顏的身前拉著他的手哀求道。
“你懂什麽,我與她之間今日必是你死我活,否則難解心頭之恨”濔顏一把甩開小啞的手,口中吹出一聲響哨,頃刻間數條樹蟒齊齊發動,血口大張,腥臭彌漫,搖尾晃頭直奔祝藝菲攻來。
祝藝菲早已做好萬全準備,可被這許多條樹蟒齊齊圍攻,還是忍不住緊張的恍了下神,下意識的縱身躍起百丈之高,腳下浮雲聚散,轉身提劍借力刺下,百十道碧光如雨針連擊在樹蟒的身體各處,霎時血花四濺,宏如大浪飛天,半空中築起數座森森血橋,竟如潑墨畫宇,朱砂填色,在天眼的觀瞧之下,形成一道極為瑰麗殘忍的畫面。
樹蟒頭斷身殘者數,祝藝菲也剛好輕足落在一條無頭蛇頸之上,足尖輕點,再次騰空而上,手中碧水雙龍劍挽出豔麗的劍花,盛開若蓮,隨著她一聲大喝,直奔那條濔蛇之王殺去。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面對如此龐大,數目如此之多的敵人,耗戰是對自己最為不利的,祝藝菲便立刻決定舍棄那些樹蟒,直擊蛇王。
這一招風林化斬使出,霎那間天地變色,狂風驟起,卷崗四野,竟將二次圍攻而來的幾十條粗壯樹蟒彈飛,戚戚夜空之中,但見蛇影萬千,如暗雷捆電之束從天而降,令所見之鳥獸悚然驚懼,哀嚎驟起。
那濔蛇避之不及,被劍光割出數十道傷口,登時怒急周身迅速縮小數倍後竟然騰空飛起,張開血盆大口對著祝藝菲的肩膀便咬來。
劍氣散盡,那些幸存的樹蟒見蛇王負傷,也相繼衝飛而上,一時間鋪天蓋地皆是騰騰殺氣,蛇影幢幢,竟是分不清哪條是那濔蛇之王,祝藝菲凌空舞劍,奈何妖氣太重,雲氣聚攏不定,歪斜之際足下突然踩空,自上而下墜落,那濔蛇見此擺尾直追而上,一雙毒牙頃刻間盡數沒入右臂,緊接著狠狠擺頭,祝藝菲慘叫一聲,整條手臂瞬間被生生撕脫,連帶著劍脫掌心,飛出百米之遠,隱沒在暗草從林之中。
“姐姐,哥哥,住手吧,濔哥哥”小啞見跌落在蛇屍中的女子掙扎了兩下似已命在旦夕,急忙拉住濔顏的手再次哀聲懇求道。
濔顏眉頭緊鎖,神色間正徘徊不定,忽見那濔蛇在半空中俯衝而下,竟一口將祝藝菲連帶著樹蟒的屍身盡數吞下,前後不過數秒的光景,濔顏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直到厲之所見,目瞪口呆之後突然心痛若撕起來。
沒想到親手葬送心愛之人的性命竟是如此令人難過,那種被痛楚包圍的感覺仿若不著寸縷的身臨荊棘之中,不但將他周身所有的皮肉骨竅刺的千瘡百孔,甚至穿透了他的生命,他的靈魂。
“藝......菲”漫天血光淋漓而下,濔顏對著那始終發狂不疊開始吞吃樹蟒的濔蛇伸出雙手,丹鳳眼中水汽氤氳,情不自禁墜下兩滴淚來。
“你為何要與我做對?”他看著滿手是血的掌心,突然聲淚俱下,仰天哀恨的怒吼衝破雲海,滌蕩星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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