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鬧的街市盡頭,是一座十裡長的雕花影壁,通體青石般的顏色,高百丈有余,蜿蜒綿亙成海波狀,高低相差近三丈,堪比城牆的結構像是一整塊巨石打磨而成,光潔如鏡,看不到絲毫的湮縫銜。 影壁上映出此刻她的模樣,一身粉紅色的衣裙幾乎沒有任何蕾絲飄帶之類的綴飾,從上到下,水桶般的套在身上,幾乎沒有凹凸有致可言,慘白的面孔上消瘦無肉,凹陷的兩頰有些發黑,配上細長的粉色花紋的眼尾,看起來像是隻比普通的鬼怪還醜陋的外星人,真不曉得就這副模樣,姬無命還誇她美,若說不是帶著反諷的意味,她都有些不相信。
“就是這裡了”紫陽說著伸手一指面前的影壁,只見那最中心之處倏然出現一張夔牛的巨頭,緩緩伸出到脖頸處,左右搖晃了兩下,張開大嘴,伸出粗長的舌頭延伸至紫陽的腳下,由鮮紅的顏色變成了灰白色的大理石狀的堅硬階梯,紫陽帶著祝藝菲和小和尚便進入了那牛口之中。
穿過牛口之後才來到一處巨大的庭院,左右開闊之處屍堆成山,戚戚老樹生長在白骨之上,枯枝鬼丫上掛滿了狗頭一般的燈籠,說是燈籠,其實就是那類似狗頭怪物的眼睛,散發出藍綠色的幽幽之光,放眼望去,足足有十幾顆老樹,上千隻狗頭,竟將整個巨大的庭院照得明亮透徹。
紫陽的鬼府也是一個巨大的銀白色牛角狀螺旋建築,沒有門,只有窗,紫陽帶著祝藝菲和小和尚進去後,四周空蕩蕩的依舊是掛滿了不堪入目的奇形怪狀的東西,不但如此,牆壁之上更是趴滿了藍紫色的大小不一的像是倒扣的葫蘆般形狀的影子,仔細看去,竟然是一個個大小相差甚多的嬰孩,大頭小身,四肢佝僂在胸前像是壁虎的腳一般粘著牆壁,橢圓的屁股上有著尖尖的凸起的尾巴,正是在妖王墓隧道之中看見的那些個怪嬰。
“這裡安全了”紫陽說著摘下了頭上的帽子,整個便會了正常的模樣。
“你確定?”祝藝菲指了指四周牆壁上的那些嬰孩,實在是忍不住疑惑。
“怎麽,你還信不過我嗎?”紫陽兩道劍眉錯開,狹長的鳳眸微微眯起,唇角斜揚,綻放出慣常的玩世不恭的笑,一副下一秒就不知道會冒出什麽壞水的熟悉模樣令祝藝菲感覺更加的驚悚。
“信的過,信得過”乾笑兩聲,將自己頭頂上那本就搖搖欲墜的帽子摘下,粉色的華光閃過,瞬間恢復人態。
看著小和尚卻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祝藝菲便上前去摘他的帽子,卻被其靈巧的躲開,只聽他童稚的笑了兩聲,道:“我不要,這樣長大的,好玩”
“就你這個鬼樣子,好玩個毛球”祝藝菲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將其扯過來二話不說便將帽子摘下,小和尚登時也恢復原貌。
“還是這個樣子最舒服”紫陽笑道。
“紫陽哥哥,我不在的時候,你有沒有想我”小和尚瞪了祝藝菲一眼,跑到紫陽的跟前去撒嬌賣萌博同情。
“恩,想你終於不用浪費我的糧食了”紫陽毫不客氣的直言道。
“哈哈,你都沒有帶銀子的習慣,怎麽能養得起他”祝藝菲笑了兩聲,繼而一本正經的道:“紫陽,你不是去驄國辦事了嗎?怎麽會出現在這裡,而且還當上了鬼臣?”
“他.沒.有.當.鬼.臣.是.我”祝藝菲剛問完,突然蹬蹬蹬虛空之中發出幾聲類似踩在石階上的聲音,緊接著便是一個灰袍的白臉男子憑空出現在三人面前,
一字一字的說道,那瘦骨嶙峋的模樣不是姬無命又是何人?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祝藝菲看了看紫陽又看了看姬無命有些匪夷所思。
“姬無命是我的老朋友了,我這次來爼域中就是特意拜會他”紫陽笑道。
“哦”盡管口中答應著,可是心底卻徒然生起一股怪怪的感覺,一個正派修行的道士和一個萬年的鬼厲是老朋友,這邏輯對不上啊。
“對了,我正想問你,你們是怎麽進來這裡的”紫陽面色一肅,問道。
“還不是你讓我救一個被鬼父附身的行商嗎?被那鬼父怨恨上了,將我們一路帶到這裡來的”祝藝菲無奈道。
“原來如此”紫陽垂下眼瞼,眸中閃過一道詭異的黑芒。
“對了,你說我還要問你,那個行商和鬼父之事到底是怎麽回事?”當初在做手術之前,行商顯然沒有說實話,後來那女鬼的一番痛苦言論攪亂了她平靜的內心,總感覺自己非但不是在除暴安良堅持正義,反而是助紂為虐,包庇惡人。
“那隻鬼厲是因為壞了孩子威脅行商,被他騙到懸崖上活活勒死的,只是那行商不知道此女子是巫族的聖女轉胎,所以沾染上了鬼父”
“這麽說那女鬼說的是真的?”
“千真萬確”
祝藝菲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如果真是如此,那女鬼的所作所為可以被理解。
“你不用太過自責,那巫女壽命到了,本是要借助男子的身體懷上自己的轉世之胎,沒想到卻遭到了那呂行商的背叛,使得她自己無法生出自己,所以才對你怨念頗深”
“你是說她自己懷自己?”這也有些太聳人聽聞了吧。
“確實是,巫族的聖女之所以有不死不滅的傳說,就是因為她們總會在三十歲之前借助凡人孕育自己的轉世之胎,而當十月懷胎生產之後,便會度靈到胎中,破腹而出達到新生”
“那她為何要選擇呂行商?還有為何懷孕了要再去威脅他?”祝藝菲不解的問道。
“大概還是因為愛吧,而威脅說白了大多為無奈之舉,呂行商被鬼父纏身,曉得可能是她的緣故,便去尋求她的饒恕,只可惜,她卻逼迫他休妻,這才導致了後來的悲劇,再者這次借胎重生未成,怕是要去人間興風作浪一段時間了”紫陽歎道。
“不是....成了嗎?”祝藝菲想起婚宴上的那個破腹而出的詭異嬰孩,頓時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那不過時個未成形的鬼嬰,她肉體已死,巫魂又為你所破,以後只能永遠保持那種胎形,若是在七七四十九日之內未找到適合寄生的人體,便會灰飛煙滅,永不超生”
“我擦,這都可以”聽到對方居然已經處在如此危險的境地,祝藝菲驚慌的心裡已禁不住有些幸災樂禍起來。
“其實我到這來也是為了尋求這個東西”紫陽說著從懷中掏出半隻巴掌大小的黑色玉牒,凹凸不平的四周看起來像是從一整塊上掰下來的,一面如磨砂狀的很平整,另一面光滑如玉,在昏藍的燈光下隱隱有一團像是蝴蝶形狀的紋絡,潛在其中,看起來莫名的熟悉。
“這是.......妖王墓?”腦海中轟然炸響,無數個記憶的片段蜂擁而至,這雖然只有一小片的圖案,可是卻剛好與她在妖王墓的隧道中看到的那扇石門上的花紋最頂端的一部分完美重合,難不成這是那門的鑰匙?
不能啊,自己當初明明沒用其他的東西就打開那扇石門了,然後就順利的跟著紫陽進了妖王大殿,不對,不是紫陽,桃緋說過,跟她一起進去的是書墨,而紫陽應該在天詭棋盤勝敗落下帷幕時就已經回到了人間,並沒有繼續深入,那麽知道這個神秘紋路的就只有書墨和她,那也就是說面前的這個紫陽其實是書墨?
祝藝菲握著那小塊黑玉牒突然抬起頭仔細盯著紫陽看,於此同時還打開了天眼,可並未瞧出晃動的狐相,甚至連根狐狸毛都沒發現。
“怎麽了?莫不是我臉上有東西?”紫陽笑問道。
“沒事”突然想起不久前桃緋說的一句話,無相狐若是想幻化成誰,那麽就算是大羅神仙也看不出其本相,更何況自己的天眼在這爼域中根本不管用。
看是看不出來,那妖氣呢?一個人無論如何再變化,也不會連氣息都跟著改變吧。
“那這個東西與妖王墓有什麽關系?”趁著說話的機會,祝藝菲靠近紫陽的身體仔細感覺了下,確實是那如雄麝般的香氣,極陽之體,泰剛納身,還帶著一股子淡淡的玄清真氣的味道,確實是紫陽沒錯。
“這,就是妖王墓的鑰匙”紫陽轉過頭,一張俊顏近在咫尺,咧開嘴,雙目緊緊的盯著她邪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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