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麒麟山,便是麒麟宗內最高的山峰,也是處在最廣闊的浮陸之上。 整個大陸均是重巒疊嶂的高嶺,綿延百裡,回轉成蜿蜒的蛇形,從外向內依次呈險峻之勢,山間遍布奇花異草,竹柏花藤,更有野猿呼嘯,雄鵬展翅,隱隱流雲之上,偶有白鶴掠過,鷺鳥單立,昂首嘹吟清歌之聲,合鸞名章,擷風引月,竟是五調齊全,不輸絲竹管樂之奏曲。
巍峨險峻懸崖絕壁之間栽滿紫竹赤蘭,鬱鬱蔥蔥,臻臻簇簇之間,隱約可見無數洞府門庭,想必這便是所有宗派弟子平日裡打坐、入定、悟道之處。
麒麟山不見麒麟,就像魚香肉絲沒有魚一樣,到底不是真仙之界,不過千裡柳霞薄霧,弄彩酌華,卻似人間萬千奇景百倍之上。
幾人落在山腳處,便見來來往往不少宗派弟子,挑水擔柴,煉藥舞劍,來來往往,絡繹不絕,上至耄耋之年的老者,下至咿呀學語的孩童,小和尚一見,登時高興的不知如何是好,似乎終於找到了同齡玩伴一般。
“掌門大師兄,三師兄好”幾人一路過去,不時有弟子前來施禮問候,更有些兩三歲的幼童,奔跑之間不小心跌倒,被小和尚扶起後,呲著米粒般的玉齒,流著口水道了聲謝,便又再次耍去了。
進入崇山峻嶺之中,更見數條飛天溪泉潺潺流淌,更有突泉奇觀,銀瀑飛濺,落於山下的石潭之間,白鶴麋鹿飲於其中,幾名弟子正在論述道法,見到幾人後,紛紛前來施禮。
無一例外的,都是給了祝藝菲一個詫異而又鄙夷的眼神。
懸壁之間有一條盤旋的山路,祝藝菲跟著踩踏向上,卻被一個身著白衣的女弟子攔了下來,紫陽見到後不動聲色的道:“這是我的弟子”
那女弟子沒有動,只是瞧著妙傾顏,似乎對紫陽之言不感冒一般。
“放她進來吧,一會我將她再帶下來”妙傾顏神色清淡,眉目卻隱現高傲得意之色,看的祝藝菲有些無語。
白衣女弟子這才收了手,放她繼續前行,小和尚蹬蹬蹬反身跑回來,握住她的手指安慰道:“妖女,不要生氣,你還有我”
祝藝菲摸了摸他的光頭,鼻頭突然有些發酸,欣慰的點了點頭。
“以後等我長大了,就能娶你了”小和尚接著又道。
感動瞬間消失,祝藝菲苦笑不得的道:“你個和尚,怎麽成天惦記著娶媳婦,再說,你這麽胖,以後肯定長的難看,我不喜歡難看的”
“哎,世人總愛被表象所迷惑,想不到妖女,你也落了俗套”小和尚搖頭歎道。
“我說,你還是沒事多乖乖念經吧,否則,成日不是吃就是睡,哪有一點和尚樣,不念經,不打坐,腦袋的戒疤也點的亂七八糟的,哎,真是令人惆悵”祝藝菲看著他後腦杓那有些像是北鬥七星般的九個紅點,萬分感慨道。
“妖女,等我長大了就不會這麽肥了,你不用擔心”小和尚呲著小牙,兩個臉蛋上的肉幾乎要掉了頜下,比起初見時肥了整整五六圈,一雙圓潤的大耳朵更是肉呼呼的,耳垂向前卷曲成一顆珍珠狀,看著就令人手癢癢的想捏。
“等你長大了,也不知要何年何月”祝藝菲一邊歎著,一邊伸出魔爪去揉他的耳垂,平日裡躲躲閃閃的他這次卻乖乖的任其揉捏。
登到差不多半個山的高度以後,便來到一處洞府前,陸宗齊劍指虛空一劃,念念有詞幾句,那石門瞬間化成幻影,幾人便走了進去。
“這是上洞,
紫陽師弟暫且住在此處便可”陸宗齊面無表情道。 “哇,這麽豪華,好氣派”謝逸塵撥開眾人,先與洞府內轉了一圈,祝藝菲有些無語的道:“你們家亭台樓閣,曲廊小榭,怎的瞧上了這空曠的山洞?”
洞府內確實很清廉,除了一張石床,一張席子,和菩提之外,就是一方暖池,似乎是用來沐浴的,其余,便是凹凸不平的石壁,甚至角落中還結著蛛網,像是許久沒有打掃過一般。
“真是下界來的小妖,一點見識都沒有”妙傾顏睨了一眼祝藝菲,冷哼道。
“自然比不得出身高貴之輩,只是不曉得有些人是不是天生就脫離了六道三界,若不是,又有什麽資格在此說大話”祝藝菲也冷哼一聲頂回去。
“我可算得上是你師叔,怎的如此與長輩說話”妙傾顏冷聲呵斥道,轉而卻又跑到紫陽跟前拉住他的手臂嬌聲道:“你徒兒這是與我沒臉呢,師弟也不好好管教一下”
“藝菲”紫陽將手從妙傾顏的胸前抽出,退開兩步,有些為難的看了她一眼。
祝藝菲咬了咬唇,不說話,也不吭聲,將頭扭了過去。
“師妹難得高興,剛結嬰,就迎來了貴客,雙喜臨門的大事怎的與個晚輩計較”獨孤影上前兩步擋在祝藝菲的面前,繼續道:“今晚,師妹可要請客啊,你幾十年前釀好的醉仙今日也該拿出來讓我們嘗嘗了”
“哼,你就惦記著我的寶貝,今兒看在紫陽師弟的面上,晚上去我的洞府內,只是不許偷著告訴我師父”妙傾顏正對紫陽不溫不火的態度有些尷尬,恰好有獨孤影來解圍,頓時轉了神色,喜笑顏開道。
安排好了紫陽的住處,便是小和尚的,小和尚說什麽也要同祝藝菲在一起,被妙傾顏三言兩語哄走了,最後還是與紫陽在住在一起。
謝逸塵的身份有些特殊,陸宗齊和獨孤影都沒了主意,想著待明日正式拜入宗門後,再行安排。不過暫居之處卻是與紫陽洞府向平的另一座山峰。
麒麟宗男多女少,更是對男女所居之處要求甚為嚴格,祝藝菲便被妙傾顏帶下了山峰下,對著那先前攔住她的白衣女子道:“給她安排個洞府吧”
言罷,便轉過頭和顏悅色道:“晚上,別忘了跟你師父一起來吃酒”說完,也不待祝藝菲言語,便挑著柳眉,甩袖離開了。
“這邊請”那白衣女子說著,便按照吩咐,帶著祝藝菲穿林越河,越走越偏僻,最後,來到背陰處的一個矮洞後,便道:“暫時,你就住在這裡吧,需要的東西自由弟子給你送來,沒事,少出門”她冰冷的聲音一如霜雹砸過的面容般,留下話語後一甩袖子,原地消失了。
祝藝菲舉目四望,滿眼的矮灌枯竹,在瞧著那宛若盜墓穴般的洞口,咬著唇,半餉沒有言語。
“瞧啊,那就是新來的小妖”遠處傳來女弟子的議論,聲音不大,卻句句清晰,字字入耳,宛若就是故意來說給她聽一般。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凡間的妖,這形化的不錯”
“你知道什麽,妖都是要借人體的,瞧著她模樣也不像是要飛升的,怎的就來了我們麒麟宗?”
“該不會是二師兄又弄來養的寵物吧”
“才不是,你沒見掌門大師兄親自迎接的貴客嗎?”
“聽說是玄清派的紫陽師兄,玄清派的老祖幾萬年才收了這麽一個弟子,天資卓越,而且相貌不凡,也不知飛升後,會不會位列帝君之職”
“這可不好說,不過能得老祖看上的,自然都不會差”
“莫不是這妖是他帶來的仙獸?”
“你哪點看出來她是仙獸了,一身的妖氣腥臭難聞,也不知紫陽師兄是什麽眼光”
“你去見他了?今日妙師姐出關,我都沒敢去前峰”
“噓,不能背後議論,小心她的天耳能聽到”
“聽說妙師姐已經結嬰了?這下,咱們又沒好日子過了”
“哎,誰讓人是仙人之女,這仙胎就是比凡胎要強上數倍,將來飛升天界之後,背承大樹,也等嫁得一方帝君為後, 總比咱們做些灑掃守院的小仙要好”
“那也要比妖強吧,妖仙,妖仙,說白了,不是坐騎就是守門獸,不聽話的還要被栓上,想想還是咱們要自由些”
“你們在做什麽?”一個陌生的男音突然打斷竹林中的紛紛細語。
“二師兄”眾女弟子倏然止議,齊聲喚道。
祝藝菲心頭有些委屈,卻極力的認了下去,到這一刻她才真正的明白,不論身在何地,處於什麽位置,沒有勢力就要有實力,而自己現在是孑然一身,唯有忍下這所有的屈辱。
“你們沒事做了?還不好好去修煉,聚在此處看些破竹子,就能長修為麽?”那字的聲音倏然嚴厲起來。
總女弟子們默不吭聲,祝藝菲站在林的盡頭,也看不到另一頭髮生了什麽,隻曉得自從進了麒麟山後,天眼似乎也沒什麽用處了。
不過想想也是,大家都是有了修為,開了天目的,若是在這日常生活之處,可隨意觀瞧,那豈不是易生邪念,阻礙修行?
她正想的發呆時,便見那枯草敗葉頹敗之中緩緩出現一道頎長的身影,瘦弱霖竹,一身潔白的道袍,纖塵不染,墨發高束,余兩縷長鬢散落襟前,長眉狹目,額間一點赤火之印,左肩上閃落的衣袖微微飄蕩著,飄然之間現出那空蕩的暗色,竟是沒有了手臂。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二師兄嗎?
“你就是新來做客的小妖?”男子在她面前一米處的地方站定後,眉清目冷,毫無情緒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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