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露是真的傷心不已,一路上瘋狂的奔跑,穿過大街小巷,繞道江邊的一處矮山之上,伏地痛哭。 李露來說長相雖然不是最好,可勝在身段苗條,凹凸豐盈,是整個鹿縣來說最為少見的標致人物,尤其是那一雙會說話的眼睛,十裡八村的小夥子沒有不喜愛的,都惦記著嫁到李家來。
如今出了這麽個事,別說傷了李家的大戶顏面,就算是自己都無臉再出門見左鄰右舍,況且若是別人也就罷了,可這披頭癩子是鹿縣有名的醃臢人物,如何能配得上她,被問起來是要如何說道,難不成這醜事就能圓回來了?
放聲痛哭的李露一想到昨晚自己竟是給了這麽平素惹人厭煩至極之輩,頓時覺得生無可戀,正待這時,忽見滾滾滔滔的江水之中隱有一張俊俏無比的男子容顏,細看一下竟是紫陽。
那江中的紫陽雙眉緊皺,一雙瀲灩鳳眸斜睨著她,似開似合的唇角向下瞥垂著一個微妙的弧度,是整個看起來是一張極為厭惡和嫌棄的神色。
李露站起身來,回頭一見那急追而來的一眾仆從,當中還有那個青色衣衫揮著白娟手帕的吳三苟子,頓時心灰意冷,淒涼一笑,縱身便跳進了江中。
李家仆從頓時怔愣在原地,不過立刻就反應過來,急忙大喊道:“快去請張叔,下船,三姐兒跳江了”
一眾仆從上到剛才李露站立的地方向下一看,哪還有她的影子,頓時一多半的人轉身又跑下山去,路過同樣呆愣在原地的吳三苟子,都忍不住呸了一聲,罵道“的東西,三姐兒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剁了你的豬腦袋”
吳三苟子被這一罵也緩過神來,見那仆從都走光了,也跑到山頂的地方,向下一瞧,頓時癱倒在地,這麽高的地方,就算是熟水的半大小子跳進去也會沒了命的。
哎,自己還是快溜吧,若是等李家人轉過頭來賴上自己,可真是吃不了兜著走了,想到此處,吳三苟子急忙舉著一雙打顫的腿,站起來,一邊擦著汗一邊向鹿縣相反的方向跑去,不多時便消失在野林子中。
那李老夫人綁了紫陽和小和尚都帶著一眾姐妹坐在正廳當中等消息,直到日落時分,方聽見門外吵吵嚷嚷的還帶著哭聲,只見早上那追出去的家丁都哭喪著臉回來,有些乾脆哭哭啼啼的抹著眼淚,一見到李老夫人便急忙跪倒在地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怎麽了,這是,哭個什麽,我老婆子還沒死呢”李老夫人一柱拐杖,厲聲喝道。
“老夫人,三姐兒投江自盡了”一個婆子哭到。
“什麽,你說什麽?”李老夫人一下子站起身來,顫著手指著那婆子道“你再給我說一遍”
“稟老夫人,三姐兒投江自盡了”一個男護院也哽咽著說道。
“哎呦,我的傻閨女啊”李老夫人頓時肝膽俱裂,大吼一聲竟暈了過去。
“怎麽回事”李二姐兒和一眾姊妹急忙將老夫人扶好,拍背順氣了半響,方才見其清醒過來,嘴唇顫抖了許久都沒說出話來,便上前走到兩個仆從面前問道。
“回二夫人,早上我們追到江邊時,三姐就已經投進了江中,我們急忙去尋了張書放了兩艘江船在山根底下打撈,可是直到現在都沒找到三姐兒的屍身,整個江面橫渡都撒了大網,就連一個頭髮也沒見著”
“給我繼續撈,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李老夫人終於緩過這口氣來,大聲吼道。
兩個仆從應了一聲正欲退下,互聽老夫人又到“那個披頭癩子呢”
“沒,
沒見著”仆從聽老夫人一問,這才想起還有這麽個人,都為了三姐的事情忙暈了,倒把這個槍賊給落下了。 “去,給我找,掘地三尺也要給我挖回來,若是敢跑,就給我剁了手腳,不要手下留情”李老夫人雙目陰鷙,恨聲道。
兩個仆從應了一聲便退下了。
“母親,您別難過了”李二姐見李老夫人落淚不止,急忙拭乾自己的眼淚,上前勸道。
“哎呦,我滴個三姐兒啊,糊塗啊,母親就是做個幌子,晚上將那披頭癩子悄悄收拾了不就好了,屆時你就娶了那個道士,外頭也不能說些什麽,怎地這麽傻啊,我的三姐兒”李老夫人痛心疾首的垂著胸脯,老淚縱橫。
李二姐兒聞言用帕子掩著撇了撇嘴,內心暗道:這母親當真是偏心的緊,出了這樁醜事還不是小三平日不檢點,好好的公子不喜歡,偏瞧上了個白臉道士,還做出如此下賤之事,活該惹上了披頭癩子。
前方如何鬧騰暫且不提,單說紫陽和小和尚被縛之後關進了柴房之中,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著,一時間寂靜無聲。
“哎,你那麽大個頭綁了就綁了,連我這麽點的孩子都不放過,真真是欺人太甚”小和尚歎了口氣,哀怨的道。
紫陽沒說話,看了看柴房透進來的血紅色的霞光道:“一會天黑無人之時,我們在離開這裡”
“你能解開這繩子?”小和尚見他神色淡淡,不像是如臨大敵一般,遂問道。
“這有何難”紫陽漫不經心的說道。
“哎,那你先把我解開吧,勒得好緊”小和尚說著將自己的脊背湊過去。
紫陽瞧著他那肥墩墩的身體,繩子綁的並不算很用力,想來也是對這麽小的孩子下不去手,便對著背後那把雙龍寶劍道:“麻煩兄台了”
話音剛落,隻聞得一聲爭鳴之音自劍鞘中傳來,緊接著虛光一閃,小和尚還沒看清是怎麽回事便覺得身上的繩子瞬間斷成無數條,散落在地,連同紫陽身上的繩子也一道被斬成了數段。
這過程極為迅速,就好似要吩咐下人去做一件事,剛開頭說了半個字,那仆從便將事情做好了一般。
小和尚左右晃了晃,疏通了一下瘀滯的血液,站起身來,湊到紫陽身後看著那柄寶劍道:“你是從哪盜來的”
“小孩子,說什麽胡話,這是我從江底撿到的”紫陽無奈的拍了下小和尚的腦袋。
“怎麽偏偏是你撿到?”小孩子擺出懷疑的神色真的很容易令人受傷。
“因為救你,順路撿的”紫陽沒好氣的回應他,將懷中的水袋掏出來咕咚咕咚灌了兩口,直到那略有些發白的紅唇重新恢復鮮豔的顏色。
“哦,原來如此啊,為什麽你有那麽多法器,我一件都沒有”小和尚摸了摸光禿禿的腦袋瓜子,接過紫陽遞來的水袋,也喝了兩口。
“可能你還沒長大呢吧”
“長大了就會有了嗎?”
“恩,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吃飯連碗都沒有”
“為什麽沒有碗?”
“因為窮”
“為什麽窮?”
“因為我是孤兒,沒有父母,又不知從何處來要到何處去”
“那你為什麽是孤兒?”
“聽師傅說我是三界六道之外的殘魂,未經過輪回直接墜落凡間變成了人”
“為什麽變成了人?”
“因為人好用”
“人什麽好用?”
“走路吃飯好用”
“那我呢?我也是孤兒?”
“你不是”
“你怎麽知道我不是?”
“因為你師父告訴過我”
“我師父什麽時候告訴你的,我怎麽不知道?”
“臨走之時”
“哦”小和尚突然靜默下來,似乎又想起當日自己被老和尚拋棄的場面,光頭低低的垂下,露出後腦的九個戒疤似得紅點,看起來毫無規律可言,正是那九顆舍利子砸出的血痕。
雙下巴被擠出月牙那麽寬,耷拉在胸前,紅嫩的小嘴唇撅著,一聲不吭,似乎有些悲傷。
“你師父沒有死,等你長大後可以回去尋他”紫陽蹲下身來,將手搭在他的脖子根上,看著那一圈圈白嫩的肉肉忍不住挑了挑眉。
“我知道,你都說過很多遍了”小和尚抬起頭來,似乎又恢復到了先前活力,跑到柴房門口聽了聽便對著紫陽噓了噓,小聲道:“好像來人了”
聽到小和尚說來人了,紫陽看了看那一地的碎繩子,一把提起小和尚,劍指一點眉心,瞬間消失在柴房之中。
這一遁便遁到了郊外三裡多的一處小林中,剛好夕陽完全沉下,見不遠處有一青色湖泊,兩人遂過去洗了把臉,一日為進食,都很是疲憊,紫陽略作調息之後,便摘了些樹葉花草跟著小和尚在湖邊嚼了起來。
沒辦法,兩人實在是沒有吃的,只能以此充饑果腹,樹葉雖嫩,卻是苦澀難嚼,小和尚吃了兩口便扔掉了,躺在地上開始打起滾來,說什麽也不肯聽話。
紫陽也無奈,正哭鬧間,只見不遠處緩緩走過來一頭幼鹿,約麽也就一歲左右,角還未成,背覆白斑,雙瞳似翦,盈盈若水,行到小和尚的身邊拱了拱他後,忽然流下淚來,緊接著便倏然轉身飛奔而起,撞在了湖邊的一座巨石之上,瞬間頭湧鮮血,咽氣而亡。
小和尚愣了一瞬,急忙從地上爬起來,邁著小短腿跑了過去,一見那鹿死了,便嚎啕大哭起來,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哭,就是感覺那悲傷自心底深處升起,來的凶猛而強烈,讓他根本來不及思考太多。
“數度忘憂滿,數度妄心禪,無神修劫渡,萬俱空淚閑。莫要傷心了,若是你不忍食肉,便葬了它吧”紫陽也走過去,拍了拍慧通的肩膀。
陪著抽抽搭搭的小和尚將那鹿葬在了湖邊,兩人嚼著樹葉花草,便繼續趕路,剛行了幾步,便忽然撞見了迎面而來的青衣男子,披頭散發,樣子極為狼狽,定睛一瞧,竟然就是那冒充紫陽的吳三苟子。
吳三苟子也看見了他們,兩三步跑上前來怒罵道:“你個沒臉沒皮的臭道士,還不是你,害了我的三姐兒投江自盡,今兒,我要給三姐兒報仇”說著便如虎狼般撲將上來。
紫陽皺眉側身一躲,他們剛從湖邊上來,正是個下波的地兒,那吳三苟子一下沒刹住腳,直接整個人張牙舞爪的摔進了湖中。
“咱們走吧”紫陽冷著聲音一抓小和尚的肩膀,劍指一點眉心,瞬間消失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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