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飛逝,自那日之後她昏迷了整整三日方才醒來,紫陽看著她呆呆木木的模樣也是不住的歎氣,卻不知道應當說些什麽,取了她的魂血做了法事召回了淮文涵的魂魄之後,又帶著人去齊雲峰找回了丟失的寶物。 承平王府內的氣氛也很是壓抑,王爺炎晗最近總是沉著臉,那些失去被召回的寶物並沒有使他感到快樂,王府的下人們也戰戰兢兢的一一清點了好幾遍,發現還是少了前幾年炎武帝禦賜的九寰笛,那還是王爺剛滿十六歲時在一次宴會上因為詩詞做的好,炎武帝一高興就賞賜了許多東西,這九寰笛本不是什麽貴重之物,但因是皇家禦賜,若不尋回的難免惹人詬病,況且炎武帝年齡大了,如今正是五王爭位的危機關頭,絲毫差池都可能引起一連串的打擊,炎晗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對外宣稱寶物盡歸,暗中卻秘密下令搜山,將整個齊雲峰翻了個底朝天。
炎晗面呈皇帝之時也沒有隱瞞,將紫陽的功績也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唯獨沒有提起祝藝菲,紫陽無奈的被召進宮中日夜陪在帝王側,到了炎武帝這個年紀追求長生不老的願望自然是最為強烈,紫陽又不是傻子也不能實話實說,倒是傳了些養生之法,又煉些駐顏丹藥之類,忙的腳不沾地,炎武帝開心了,要封國師被紫陽拒絕了,他很是欣賞紫陽這種不求功名超然物外,遂給舉薦人承平王炎晗加封了卓王之位。
炎武國的王位共分為四個等級,開,承,禦,卓,這一下跳到了最高處,其余四王和其他的皇子都有些羨慕嫉妒恨。
炎晗自小便恃才傲物,與他能玩到一塊去的兄弟幾乎沒有,可以說在諸皇子之中,他是最沒權沒將的孤家寡人,而他也不在意,一向最是冷漠待人情,風流對美色,朝中大臣也俱都瞧不起他。
不過這一次一躍龍門令承平王府從門可羅雀到車水馬龍,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他成了諸位大臣們爭相拉攏的對象,當然其中也包括趙古蘭的父親。
炎晗忙著應付大臣,紫陽忙著照看皇帝,在淮府內被冷落到冰點的祝藝菲每日裡也只是呆呆的望著月亮,淮文涵已經基本痊愈了,淮家人對於她的事情也絕口不提,好在離魂之後他對於她的這段記憶仿佛遺失了般,淮家人便開始和穆王府處合計要把婚事提前。
這一晚祝藝菲還在呆望著月亮,她居住的院子在最偏僻的西側角落,已經月余無時間打掃了,院子內殘葉遍地,只有一顆光禿禿的老樹和一口枯井,房簷低處有幾個燕子築造的泥窩,如今深秋之時,它們也沒有從前那樣歡實,除了偶爾去捕食,其余時間都是窩在簷下抵禦枯燥乏味的寒冷。
整齊的腳步聲漸近,吱呀一聲有些破舊的漆紅木門打開,一眾粉紅嫣綠的丫鬟婆子提著燈走了進來,為首的一人正是淮文涵的母親穆氏以及兩個眼熟的丫鬟,一個叫櫻桃一個叫香兒。
仆婦們搬好了椅子,穆氏優雅的坐下,看著那在門檻處依舊呆望著月亮的白衣女子輕咳了兩聲。
“真是個野丫頭,家裡沒教導你規矩嗎?”一個老婆子陰陽怪氣的說道。
“她本就是個沒爹娘養的,還談什麽規矩?”香兒在旁邊用手帕輕掩著嘴角笑道。
祝藝菲回過頭望著香兒,眼神犀利,下一秒嗖的一聲衝到她的面前抬手就打了兩個耳光,聲音有些嘶啞的道“你敢侮辱我父母。”
她的速度不是一般的快,穆氏身後的幾個婆子已經開始叫道“妖怪啊,
妖怪。” “閉嘴。”祝藝菲大喊一聲,頓時四周靜默下來。穆氏的臉色變了幾變,香兒被抽的臉腫了起來,捂著嚶嚶的哭泣卻不敢再言語,櫻桃撫了撫穆氏的脊背,溫和的道“姑娘,今日夫人是來與你有話談的,畢竟在淮府住了這麽久了,大大家也不要因為些小事傷了和氣”
祝藝菲沒有說話,她靜靜的掃了眾人一眼又閉上,臉上的神情除了呆滯就是哀痛,在皎潔的月光下猶如悲傷的仙子,浴露的青蓮,那樣超凡脫俗,迷人至深。連穆氏都不得不承認他兒子的眼光還是不差的,單論長相,面前的女子就甩了穆小郡主好幾條街,更何況氣質,若不是無依無靠舉止粗俗.....
“祝姑娘,我們也知道你不是尋常之人,想必你自己心裡也清楚,我家文涵早年出去遊學,能與你在歸途中相識也是一種緣分,可你與他終究是兩個世界的人,我在這裡懇請你,以後不要出現在他面前,若是能離開太京,不論姑娘你要什麽,我淮府都能滿足你的要求,有什麽難處,祝姑娘盡管說。”穆氏說罷,接過櫻桃遞來的茶水,優雅的動作看出她有著很好的教養,出自名門的閨秀一舉一動都仿若是烙印再骨髓中,自帶一種令人羨慕的貴氣。
“我的難處,你們無法滿足。”她睜開眼繼續道“我會離開淮府,但不能離開太京。
穆氏深吸一口氣緩緩道“姑娘,我們淮府在太京西郊外有一處園子,姑娘若是願意離開太京,我可以做主將園子送給姑娘,或賣或住都可隨願。”身後一個婆子眼睛瞪大了上前道“夫人,那園子佔地百頃,有山有水,是您的陪嫁,怎地就這麽送人了。”
穆氏擺擺手道“只要姑娘肯,不是文涵,區區一個園子又如何?”
“我說了,不會離開太京,我自有我的理由,別說是一個園子就是十個我也不放在眼裡。”祝藝菲冷哼道。
“我們夫人可是給夠了你臉面,你一個無依無靠的野丫頭也敢在太京淮府撒潑?別給臉不要臉。”一個長得粗壯的婆子突然叫喊道。
“夫人,夫人、.....哎,少爺,少爺.......。”敞開的紅木門外突然傳來丫鬟焦急的聲音,穆氏坐直的身子瞬間繃緊,急忙給櫻桃使了個眼色,櫻桃會意的朝著身後幾個婆子擺了個手勢,幾個婆子跑到木門前便要將其頂上。
淮文涵卻已經近在咫尺,衝到門前雙手用力推開,兩邊的婆子便栽倒一地,他遊學在外強身健體的武術自是也有所涉獵,區區幾個婆子還真攔不住他。
看到他匆忙的身影,穆氏端坐在椅子上,神情嚴厲而陰沉。
這時謹言也氣喘籲籲的跟了上來,看到櫻桃後憨憨一笑,櫻桃狠狠瞪了他一眼便衝著那些不知所措的婆子又擺了個手勢,那些婆子便老老實實的站回穆氏的身後。
“母親。”淮文涵單薄的身子套在寬大的紫色袍子中,看起來消瘦不少。
“你大病初愈,若是著了風可怎麽好。”穆氏說道,隨後沉聲對著謹言道“我把公子交給你照看,怎麽如此粗心大意,還不給公子添件衣裳?”
謹言聞言急忙將手中的披風搭在淮文涵的脊背上,又繞道身前將帶子系好。
淮文涵望了眼一臉冷漠的祝藝菲,轉頭跪在了穆氏的身前“母親,孩兒有話想與藝菲單獨談談。”
“你想說什麽還要避著我嗎?醒醒吧,你被她害的還不夠嗎?我和你父親為你操碎了心,你在外遊學多年都學了些什麽?貪戀美色嗎?”穆氏神情有些激動,她的雙眸也有些淚光溢出,在月色中晶瑩剔透,美麗異常。
“母親,是孩兒不孝,不過請母親放心,只是與她說些道別的話,從此孩兒言行定會尊崇母親的安排,待孝期過後就親自去穆王府負荊請罪,娶穆小郡主為妻。”淮文涵的聲音也有些哽咽,但是卻很平靜。
穆氏這才緩和了神色沉默半餉後歎了口氣“謹言,扶少爺起來。”一旁跟著跪倒的謹言急忙照做,淮文涵的身子還是不大好,隱隱咳嗽了幾聲,櫻桃急忙遞上熱茶,卻被他擺手拒絕了。
“你能看開就好,涵兒,有些事情你要明白,誰生在這個世間都有幾分不由己,你大哥二哥駐守邊疆連你祖母去世的喪禮都不能參加,你父親年齡大了,你三哥又是個不愛讀書的,家裡朝廷上就指望你能佔一席之地,將來也好與你大哥二哥有個照應,如今五王明爭暗鬥,還不知花落誰家,你也要明白母親的苦心啊。”穆氏說著說著也流下淚來,身後的仆從都是她的家生子所以她並未避諱。
祝藝菲有些無語,敢情人家一家好好的都是她在搞破壞,可是她又做了什麽?無非就是臉長得好點便惹來如此多的是非,紅顏禍水,被禍的不過是些貪戀美色的人心罷了。
淮文涵與穆氏又說了些無關緊要的話後穆氏帶著人浩浩蕩蕩的離開了,空曠的院內隻留下淮文涵和她兩個人,淮文涵走到她面前從袖中拿出一個翠色的長笛遞了過去。
祝藝菲一愣,這笛子她認識,是焱君在湖畔吹奏時用的那隻,當時的他悲傷哀婉,而她卻不知道他為何悲傷,為何哀婉。
入手冰涼潤滑,翠滴,通體清透無一絲瑕疵,笛尾有一圈赤金細箍,上邊隱隱刻著三個字‘九寰’,除了是上好的翡翠打磨其余無什麽特別之處。
“怎會在你這兒?”她眼含淚光的望向淮文涵,卻看不清他的眉目如畫,悵惘失落。
“離魂之後,我一直跟在你身邊,藏在你的發帶裡,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淮文涵苦笑著說道。
“我本想偷偷的離開淮府,卻沒想到發生了一連串的事情,很抱歉,只是我目前不能離開太京。”祝藝菲將九寰笛別在腰間控制好情緒後說道。
“你來或者去,都是自由的,是我太高估了自己而已,其實我又何嘗不知道你心有所屬呢?只是自私的以為只要擁有了便能留住了。”淮文涵將實現從她姣美的額面龐上艱難移開也如同她般一瞬不瞬的望著那掛在樹梢上的月亮道“在死門中,我險些也被燒死,卻沒有勇氣將你護在懷中,這點我比不過他。”
“是我殺了他。”閉上眼,一顆晶瑩剔透的淚珠自睫毛上墜落,化成一顆潔白的玉珠。
淮文涵彎腰拾起滾落在腳邊的玉珠悄無聲息的攥在手心裡安慰道“其實他說的很對,一切不過是天數罷了,曾經的我不信鬼神妖魔,如今親身經歷倒是別有一番滋味,尤其是妖魔也逃不過一個情字。”
“寒風也冷,我要走了。“吸了吸鼻子,祝藝菲回頭微笑道,她希望這一切與她有關的因果能有個善始善終,哪怕過程不是很好,但她願意為結果附上最美的笑容。
“藝菲。'淮文涵單薄的身體晃了晃,幾聲輕咳後,潔白如玉的雙頰染上了兩抹嫣紅。
“嗯,你說吧,等你說完我再走。”她望著那面牆,在齊雲峰的七日裡,焱君教給她一些吐納氣息的方法,現在越牆爬樹這些已經不在話下。
“保重。”淮文涵嘴唇蠕動了幾下後方才吐出兩個字。
“你也保重。”她頭也未回,縱身躍起,纖細柔美的身體,翻飛飄逸的衣裙,仿若那夢中的蝴蝶,天邊的流星,轉瞬消失,徒留暗香縈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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