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回 鑿池龍取水,立塔聚靈風(下)
也許是多少年來見怪不怪,看見狀元橋人們沒有多去想它。今天風君子一提起,我確實覺的這座橋太奇特了!它不架一條河上,而是空地上開鑿了一個很大的深池。這個池子是半圓形,直徑有十丈。圓弧的一面突出朝南,遙遙與龍首塔相望,直線的這一面北邊,與蕪城中學相鄰。這座白石橋有三孔跨度,一丈八尺寬,五丈長,從南到北架半月形的深池正中。
如果現有人修這樣一座橋,是毫無意義的勞民傷財之舉!古時修橋鋪路都是眾人稱道的善舉,也是一件意義很重大的事情,誰會耗費人力、物力、財力去建造這樣一座本沒有必要存的橋梁?如果僅僅為了紀念祖先,彰表遺德,將這座橋架句水河上鼇峰橋的位置豈不美?古時是沒有鼇峰橋的。
風君子看我疑『惑』不解的樣子笑了,他指著資料中一份狀元橋的圖片道:“這是一座風水橋。……開鑿半圓深池匯聚地氣,池上架橋使地勢不斷,實是匠心獨具。”
“聽你一說還真有點道理,只能這麽解釋了,否則這橋沒必要存。只是梅家先祖為什麽會選這個地方?”
風君子從兜裡掏出一張縮印的蕪城地圖,上面用紅筆打了兩個圈,中間畫了一條曲線。他指著圖說道:“蕪城九百裡山川龍脈,到此地勢已。前面就是句水河,向前就是蛟龍入水,地脈如此行走氣勢均衡。可恰恰有人句水河邊立了一座龍首塔,鎮住了地脈龍頭,使龍困於野不得見風入水。……所以地勢龍吻之處開鑿深池蓄水架橋,鎮龍於地而不困,得修養生息,這個池子實際上是‘龍取水’之意。”
“既鎮住龍脈,又要修養地氣,那立塔豈不是多此一舉?”
風君子指著狀元橋又指了指龍首塔的地標說道:“狀元橋龍取水,那麽龍首塔下的那座小山就是龍吐珠之意。蕪城九百裡山川靈氣精華此,立塔匯聚,塔下煉神山大器為菁蕪洞天。這是鬼斧神工的創意,而且梅氏此舉另有深意。”
“另有深意?護持蕪城地脈嗎?”
風君子:“恐怕不僅僅是護持而已,也有修養之意。……翻一翻柳老師那份資料,看看歷朝歷代的高人這條地脈上都幹了什麽?”
正一三山的資料史籍中並沒有半點記載,九林禪院是有史可考早的古跡。九林禪院是武則天赦立,準確年代不詳,據說是她改唐稱帝之前。武則天立九林禪院的同時,還根據蕪城當地的傳說封綠雪為昭亭山神,山神廟與山神像都是那時候建造的。史料中沒有記載但我和風君子私下知道的另一個情況是——武則天從禪宗六祖慧能手中得到的木棉袈裟也秘密供奉九林禪院中。
九林禪院的故事未完,沒過幾十年,唐朝國師善無畏領玄宗李隆基的聖旨遠赴蕪城封賞九林禪院眾僧,並寺門外親手植下一株龍柏。而另一則傳說中,善無畏也上了昭亭山。
故老相傳,昭亭山中有自漢遺留的一十三株神樹。善無畏上昭亭,以朱砂筆批於樹乾,一共批了十二棵神樹,只有後一株遍山沒有尋得。善無畏走後,十二株神樹先後枯死,後漏下的那一株,我猜測恐怕就是綠雪的原身。
“善無畏為什麽要這麽做?這傳說能是真的嗎?”
風君子:“我也不相信這是真的,可是聽綠雪所述她原先不是昭亭山中唯一的神樹,恐怕傳聞真有依據。這也許不是善無畏的本意,而是唐玄宗的意思。”
“堂堂大唐天子,怎麽會對遠江南的九林禪院這麽關心,又怎麽會與小小昭亭山上的神樹過不去?”
風君子:“這就和蕪城地脈的傳說有關了,我梅氏的遺冊中發現了一條異聞——蕪城千年地氣一瀉,出兩朝天子一代神君。”
“誇張了點,不過還有點影子。武則天改唐稱周,身後李姓又改周歸唐,可不就是兩朝天子嗎?那一代神君指的又是誰?”
風君子搖頭:“我也不知道啊,畢竟是一千多年前的事。書中只有這麽一條異聞而已並沒有詳細解說。如果有此傳說,那麽歷代高人恐怕都會設法『插』手鎮住蕪城地脈。”
“是啊,如果接連改朝換天子,天下豈不大『亂』!當權帝王肯定不希望自己下台,世間高人也不希望百姓動『亂』。”
接著翻資料,五代之時,昭亭山腳下,龍脈出山入平原的昭亭湖邊,又出現了一座廣教寺。如今的廣教寺活佛座,是一處密宗黃教寺院。但考諸史籍卻查不出歷史上的廣教寺是佛教哪一宗的寺院,似乎就是為了立寺而立寺。廣教寺出名的不是寺院本身,而是一對雙塔。這一對七層磚塔寺門前的青石高台上左右矗立,奇異之處居然雙塔無頂!就像一對『插』地上的空心巨管。
風君子自言自語道:“塔是佛家建築,如今見到的孤塔很多,其實都是因為塔下寺廟已毀。看廣教寺,我覺的不是因為建寺而立塔,當初似乎是為了立塔而建寺。”
“這廣教寺雙塔又有什麽講究?”
風君子:“你看這條蕪城地脈,從九連山中出,入平原一望無阻,隻前面有九林禪院於龍項處立寺可動地氣。這雙塔打地上,取鎖龍肩之意,收束地氣不得伸張,就像一把鎖。它鎖住了九百裡地脈,也等於鉗製了天下山川。”
“有什麽不對頭嗎?”
風君子:“天下神韻於道,地脈精髓怎容獨夫篡毀?說句通俗的的話,天子迭當然是禍,一朝江山不變也不是什麽好事。這個風水局太勉強,鉗製江山遲早也會一朝崩壞。所以後來梅氏破了這個風水局修複了蕪城地脈。”
“你是說建狀元橋立龍首塔?”
風君子:“狀元橋下鑿池蓄水,龍首山上立塔藏風。引地脈出,又匯聚山川靈氣不散。這個風水局不再是鎖也不是單純的困,而是修養生息之意。正一三山的洞天立於蕪城地勢的起源之處,也就是龍脈之尾,借天地間生發之氣助子弟修行。而菁蕪洞天立龍首,所有山川靈氣走向匯聚之處,為梅氏子弟所用。這樣做不僅對自己有利,而且也護持地脈不驚擾天下。”
“你這麽說我也覺的龍首塔很有意思了。剛才還說有塔有寺,可龍首塔就是一座塔,歷史上從未有過寺院的記載。它不是舍利塔也不是藏經塔,照你的說法就是一座風水塔?梅家祖先做事倒也乾脆直接。”
風君子:“只可惜還是有破綻的,人力畢竟不能對抗天地,所以菁蕪洞天中還留下了一處地眼。據說正一三山與菁蕪洞天都是借青冥鏡的妙用所建,那麽菁蕪洞天中用青冥鏡還是可以運轉蕪城地脈的。”
“那麽正一三山中用青冥鏡也可能會觸動地脈,法海就這麽乾過。……我突然想到那一代神君是誰了!”
風君子:“誰?我怎麽不知道。”
“是正一門的開山祖師,也是梅氏的先祖,就是那位煉製青冥鏡的正一祖師。”
風君子一拍腦門:“對呀!我怎麽沒想到呢。他留下了青冥鏡,讓自己的後人先後建造了正一三山與菁蕪洞天,一首一尾護住蕪城九百裡地脈,從而不擾天下讓萬民自取。這確是有一代神君的修為與大神通成就。……石野,此事情恐怕與你我有關。”
“怎麽又扯到你我頭上了?這些大事我們可都沒機會參與。”
風君子:“梅氏遺冊中還有一則閑話。說梅氏之地建立,若千年之後鎮風水之物不借人力自龍珠吸入龍吻,則地氣又泄天下再出兩朝天子一代神君。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龍珠的位置指的就是菁蕪洞天中的那個石台,龍吻的位置就是狀元橋下的深池,鎮風水之物當然是青冥鏡。……你是怎麽得到青冥鏡的?”
“我是從狀元橋下面揀到的,應該是咻咻從菁蕪洞天裡叼出來的。”
風君子:“那不就是了嘛!咻咻又不是人。而且奇特的,龍脈已困養於此,這兩朝天子與一代神君也只能出這蕪城九百裡方圓之內。”
“你有點危言聳聽了吧?現是民主共和社會,哪還有什麽天子!”
風君子:“天道已變,天子之說已不足信。但那一代神君倒很有可能,從這一條地脈上的修行高人中找,守正真人、葛舉吉讚活佛、法海、甚至你和我,或者昭亭山中的綠雪,曾飛峰修行的七葉,哪一個不是當今神通威震天下之人?其中出一代神君不是不可能。”
“別扯上我,我還差的遠呢。”
風君子:“現的你還差點火候,假以時日也未嘗不可。其實如果真的有一代神君之說,我希望的是你,不希望的是七葉。”
“你怎麽不說可能是你自己?想當年正一祖師看到的奧妙,今天你也同樣看見了。”
風君子:“這條地脈上留了這麽多線,而且還有這麽多傳聞典籍可以考證,我發現問題有什麽稀奇?想那正一祖師,面對的空空如野的九連山、毫無痕跡的蕪城,卻能窺破天機,並且有奪天地造化的神通。與他相比,我遠遠不及!”
“我眼裡,你已經很神了。這些是請張先生看的還是你自己看的?”
風君子:“我怎會將張先生拉下水,當然是我自己看的。”
“你和張先生學了幾天風水?”
風君子:“沒多久,也就是一點皮『毛』而已。”
“那你就能說的這麽頭頭是道?”
風君子訕訕一笑:“忘情宮九門之一的土門法訣,就是借地氣修行,所以辨山河地理我還有些體會。……青冥鏡已經損毀,運轉不了地脈。如果再有百八十個付接那種高手元神煉化,倒也可以修複,不過這恐怕沒有可能了,當世高人排隊都算上也不夠!……也好,省得『操』心麻煩。只是那一代神君之說,總讓我感到有些不安。”
“你是擔心七葉?我有點不明白,我修丹道歷劫難,才有今日一點成就……”
風君子打斷我的話:“別人的修行,只有他自己清楚。僅僅就你我所知七葉這一生經歷的劫難還少嗎?只怕你我都是他的劫數之一。這個人的『性』情既偏激又堅忍,資質悟『性』卻是一流,這是他修行精進的優勢也是隱患。”
我『插』話問道:“那你怎麽評價七葉現的所作所為?”
風君子:“他這個人別人不知你我應該了解——只能允許自己以本心任為, 卻容不得其他人有半點相逆。他的修為雖高卻已近魔!如果他一人為魔也算不了什麽,如今卻聚眾開宗誤縱子弟。七葉的修為境界或許可以收發不『露』,但追隨他的那些人習染如此心『性』將來遭遇難料啊!”
“七葉的修為究竟到了什麽境界?”
風君子:“聽說他帶重傷一舉擊殺抱椿老人,奪道場吞門派於絕境中扭轉乾坤,由此推之他恐怕已經突破苦海天人之劫,到達陽神境界。沒想到我浮生谷中送他一場劫數,反倒幫他修為進。……石野,不久後的正一三山會上,你我一定要想辦法讓七葉全力出手,我也好知道他今日的底細。”
“正一三山會?那不就是一場聚會嗎?又不用再鬥法奪魁,怎麽找借口讓與七葉相鬥,還要『逼』他全力出手?這豈不是無事生非?”
風君子笑了:“你還不知道正一三山會的規矩吧?我也是近才聽說,其實這場盛會非常有意思也非常好玩。實不能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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