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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遊》二百一十一回 輪回剔骨肉,果報相見仇(下)
211回 輪回剔骨肉,果報相見仇(下)

 正說話間那個農家老漢來添酒,風君子問他:“老伯,有五香驢肉嗎?就是連皮帶骨的那種,你們這地方的特『色』。”

 老漢答道:“叫我老白頭就行,我們村子裡的男人大多都姓白。不好意思,五香驢肉沒有,村子裡近沒有人家殺驢。”

 周頌一聽不知道是為了面子還是別的什麽原因,放下筷子道:“老白頭,你們家有驢嗎?”

 老白頭:“是有一頭驢,拉磨的『毛』驢。”

 周頌:“宰了,做五香驢肉!”

 老白頭吃了一驚:“現殺可來不及啊!”

 周頌:“多叫幾個人來幫忙不就行了。”

 老白頭:“那也要到夜裡才能做好,你們吃不上,還是算了吧。”

 周頌:“沒事,我明天晚上再來吃,後天才回去呢。好不容易出來玩一趟,怎麽也得嘗嘗此地特『色』。”

 老白頭神『色』很是猶豫沒有答應,周頌笑了:“一頭驢多少錢,我給你錢就是了。”

 老白頭:“少說也得八、八、一千五吧。”

 周頌:“我給你兩千,不是旅遊公司跟你結的,我單獨給你。你把你們家驢殺了做五香驢肉,明天晚飯我們大家就要嘗一嘗,一定要好好做喔!”

 風君子小聲道:“周頌,有點過了吧?我們跑到人家吃飯,還要殺人家拉磨的驢?”

 周頌:“有錢就再買一頭驢,反正是做五香驢肉,殺哪頭驢不是殺呀?……老白頭,這錢你掙不掙?”

 老白頭:“掙,你給錢我就宰驢。”

 周頌招呼他帶來的一名隨從,現場點給老頭兩千現金。老白頭接過錢衝後院叫了一聲:“小白,你這孩子哪去了?把咱家那頭驢牽來給這位老板看看。”

 有個小男孩答應一聲,從後院牽出一頭青灰『色』『毛』驢。我看見這孩子和這頭驢,不由得震驚當場,一時之間呆坐那裡。這孩子的眼神我神識中有非常熟悉的回憶,我找到“小白”了——白鰭豚冤魂轉世的那個孩子。但大的衝擊來自於小白身邊的那頭『毛』驢,只見這頭驢的左肩上有一道月牙形的白痕,左耳朵尖上也有一撮白『毛』,而全身其它的『毛』都是青灰『色』的。那兩道白痕相連像什麽,就像韓紫英的切玉刀劃過的傷痕。靠,七葉!

 我愣住了那孩子和驢可沒愣住,小孩牽著驢邊走邊說:“咱家的驢剛才聽見刮風就不老實,一直後院尥蹶子,姥姥抽了它半天也不聽話……”

 小孩正說話,那頭驢已經看見了風君子,眼中發出奇異的炙熱光芒。它突然前蹄刨地,掙脫小孩牽的韁繩向著我們這桌就衝了過來。它也許是衝向風君子的,可半路踩到一塊雞骨頭蹄子一滑直奔風君子身邊的玄星子。前蹄凌空照著玄星子就踢了過來。

 『毛』驢沒有踢中玄星子,蹄尖卻點了風君子的胸口。原來是風君子反應神速,伸手一把挾起玄星子護自己的身後,迎面攔住了那頭驢。驢蹄他胸口點了一下不輕不重,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緊接著驢失前蹄跌落地,是我一旁伸手橫切而出,把這頭驢當空打翻。

 不是因為我反應慢,我雖然愣了一下但反應並不慢,如果風君子不動他和玄星子都不會有事,可他偏偏先搶出一步護玄星子身前,就這麽一個身子的距離我也沒擋住。他讓驢給踹了一腳,幸虧我出手快同時把驢給打了回去。他應該不會受傷,但是看他的臉『色』很不好——冷汗都出來了。

 『毛』驢倒地掙扎不起,我出手當然不能輕了。我看著『毛』驢又瞪了尚雲飛一眼,他坐的位置離『毛』驢衝來的方向近,卻一臉淡然沒有出手。玄星子後面拉住風君子的胳膊急切的問:“風君子,你沒有受傷吧?”

 臉『色』慘白的風君子回頭勉強笑了笑:“沒事,我沒事。”

 玄星子:“那頭驢好凶啊!”

 風君子:“凶什麽凶,馬上就要變成五香驢肉了,星星不怕!”

 周頌等人這才反應過來,紛紛關切的詢問:“風君子,剛才被驢踢那一下不要緊吧?要不派車送你回去,到醫院看看?”

 風君子一手撫『摸』著胸口一手擦著額頭的冷汗道:“沒事,一點事沒有!我不走,明天還要等著吃五香驢肉呢,這一腳不能白踢了。……石野,聽說你從上中學就開始練武,功夫不錯呀?能單掌拍驢!”

 尚雲飛一旁道:“你們要吃這頭驢,這頭驢就跳起來踢人,看來它知道你們想幹什麽?這算不算果報呢?”

 風君子面『色』一沉:“少這裡嘰嘰歪歪,敢情驢踢的不是你?就算你吃素,你還能不吃草啦?有能耐自己啃磚頭去!你做的那些破事,買多少頭驢回來殺都夠了!”

 風君子生氣了,其它人也不好勸。那小男孩終於聽清楚我們想幹什麽——想宰他家的驢吃五香驢肉。跑過來站驢身前道:“姥爺,為什麽要殺咱家的驢?殺別人家的驢吧!村子裡還有驢。”

 老白頭:“小孩懂什麽,一頭驢能換兩頭驢呢。”

 尚雲飛站起來把小孩拉到一旁,很有興致的問他:“為什麽殺你家的驢?誰家的驢不是驢呢?如果別人家也有個小孩,不也會說一樣的話?”

 小白:“不一樣,我家的驢不一樣,我家的驢會說話。”

 老白頭:“你這孩子,又胡說,不許再這樣!”

 做為東道主的周頌見出了這種事臉『色』已經很難看了,揮手道:“趕緊找人把驢拖走,立刻宰了吃肉!”

 我一旁卻心裡一沉,小白這孩子確實和其它人不一樣,他似乎天生有類似於“他心通”的神通,因此才能說出驢會說話這樣的古怪事情。七葉打入輪回變成了驢,驢是不可能像人一樣開口說人話的,但他的神識仍,他人若有神通還可以感應到些許簡單的神念。不知道七葉這頭驢都和小白說了什麽?他先『插』手影響我的徒弟了,看來傳法之事多了一絲變數。

 想了想我走過去將小白從尚雲飛身邊又輕輕拉了過來:“小白,你叫小白是不是?你們村子的特產就是五香驢肉,所有的驢都是這個命運。就算我們今天不吃你家的驢,有一天它照樣也是五香驢肉。會說話的驢與不會說話的驢其實沒有區別,它就是一頭驢。以後你要有時間好好想一想,它為什麽會是一頭驢?”

 小白看見我似乎有一種天生的親切感,我拉他過來說話他雖然聽的不太懂,卻仍然看著我鄭重的點了點頭。驚驢的鬧劇終於過去了,還好有驚無險,眾人又坐回到自己的坐位。周頌不住敬酒給風君子壓驚,口中連聲說不好意思,就像飛蹄子踢人的是他一樣。

 我們快吃完的時候,白老漢一家人也開始吃飯了。小白這孩子不上桌,端了一隻大海碗飯頭上堆了一堆菜,就蹲前院的門檻上吃飯。我一直暗中觀察他,神識感應突然有一絲不對,有一股非常強大的法力波動接近,地點就院外不遠。我和尚雲飛同時放下筷子對望了一眼,風君子還那裡喝酒渾然不覺。

 這時有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就見小白停下筷子衝著院門外喊道:“你別過來,我吃我的飯,不給你吃!”他的聲音很大,所有人都聽見了。大家都吃了一驚,因為院牆不高,站起身來可以看見外面——外面空『蕩』『蕩』的,別說人,連條小狗都沒有!

 白老漢從廚房走出來喝道:“小白,又胡說什麽!……諸位慢慢吃,這孩子爹娘死的早,從小就怪怪的。……小白,進屋去!”

 我暗中又吃了一驚,這小白與我一樣有天生陰眼,能見祟物潛行。小白村這趟來的事情可真多,我找到了小白,又見到了七葉轉世變成的驢,突然間又發現有妖物周圍窺探。我和尚雲飛同時放下筷子起身,裝作看熱鬧的樣子走到院門口,向迅速消失的法力波動方向望去。

 “好強大的千年妖物,不知衝誰而來。”尚雲飛我身邊低低的說了一句,轉身又回去吃他自己的飯了。

 衝誰而來呢?衝小白?衝七葉?反正不是衝我來的!什麽妖物去招惹東昆侖盟主恐怕是活膩了。有可能是衝風君子來的,千年妖物窺探仙人爐鼎太有可能了!風君子萬法無忌,他是不會怕這些的,封印神識的仙人也是仙人。但如果總是有些事『騷』擾並不是我願意看見的,總讓他受莫名的驚嚇也不利於世間度劫,管這也算是劫數。

 我三夢宗開宗典禮上承認了風君子是我的師父,天下修行人恐怕不會再去『騷』擾他,那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嗎?可這世間強大的千年妖物恐怕不會管這些,得知有仙人爐鼎總會打主意的。這種東西世間很少能碰到,但也不是沒有,想當年的雲中仙不也是修行了八百年化龍而出嗎?

 我一定要搞清楚這個妖物是什麽來歷?如果它真的是打風君子的主意,我一定會毫不留情的出手——此舉是殺雞敬猴,不能讓同樣的事情繼續發生!看來我要注意風君子一段時間了,別再出茫碭山那樣的意外。至於收小白為徒的事情,我本打算到夢中去見他,現還是放一放。這孩子的情況有些複雜,等他真正長大行走人世間觀察觀察再說。

 晚上農家院休息,玄星子被安排與一眾女眷一起,我與風君子一個房間。睡覺的時候風君子問我:“星星那孩子是哪裡長大的?吃飯的時候我看了,幾乎沒怎麽動筷子,而且她隻吃素味!……小小年紀怎這麽挑食?”

 “這孩子情況有些特殊,很小的時候吃過不少苦,現住一處山區。飲食習慣不太一樣,不過也沒什麽不好的,你看她的氣『色』很健康”

 風君子:“可憐的孩子,住什麽地方啊?不至於吧,連肉都沒得吃!……明天的五香驢肉她也不吃嗎?”

 “她不會吃的,我勸你也別吃,小心鬧肚子!”

 ……

 深夜裡,蕪城市華書店樓後一片居民小區中,一株高大的廣玉蘭樹黑暗中靜靜的展開枝葉。樹冠正對著三樓的一戶人家陽台,緊鄰陽台的那間臥室裡,風君子已經睡熟了。四周靜悄悄的什麽聲音都沒有,如果此時有人朝天望去,會恍惚看見一團黑影無聲無息冉冉而降。

 這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剃著不太乾淨的光頭,披著黑『色』的披風,一雙三角眼閃著陰森森的光芒。他停陽台外的虛空中,賊頭賊腦的透過窗戶向屋內窺探,突然間猛一轉頭看向廣玉蘭樹冠。

 只見一叢濃密的枝條無聲的卷開,有一條人影飄了出來,手持一面青銅古鏡。這個人當然就是我石野,已經此守候千了,果不出我所料,他還是衝著風君子來的。男子見我現身,急轉身就想往陽台方向飛去,然而陽台上也出現了一個人,與我一模一樣的石野,手持二尺毫光羽。

 我化出分身陽台上擋住他的去路,那妖物反急轉身向後飛遁。他剛剛斜向空中飛出,一根細的幾乎看不清的百丈長絲迎頭就向他卷來——他身後的夜空中也站著一個石野,手持漫舞卷天絲。我化身為三,從上中下三個方向擋住了他的去路。

 那男子的修行也是了得,見中了埋伏揚手打出一片黑光迎向漫舞卷天絲。漫舞卷天絲被黑光分成虛實兩道,虛神絲被阻,實絲劈開黑光仍向他抽到。男子冷笑一聲,口中飛出一枚閃光的珠子打漫舞卷天絲上,不僅將長絲卷回,而且珠子當中分別『射』出三道凌厲的冷輝直刺我的三個分身。陽台上和空中兩個分身分別祭出毫光羽和漫舞卷天絲相迎,而我站樹上的元身卻一動未動硬受了一擊。

 此千年妖物修為不俗,我想一照面就傷他非得付出代價不可。元身隻攻不守,青冥鏡『射』出一道灰暗的光束也直接打他的身上。那人的黑披風炸裂而開,化作一團黑霧,緊接著他裹著黑霧破逃去,隻留下一聲低沉的痛哼。

 風君子屋裡似乎醒了,懶懶的睜開眼睛看了窗外一眼,又含糊不清嘟囔一句翻了個身繼續睡覺。我被那人的法術擊中,全身一陣陰寒神智也幾欲恍惚,趕緊收回分身調勻氣息。以我今日之修為再加上金龍鎖玉柱護體,一擊換一擊,那千年妖物只會傷的比我重。我並沒有著急去追他,別忘了他是被青冥鏡所傷,我可以感應到他的去向。

 一番遭遇鬥法隻發生極短的一瞬間,幾乎是無聲無息的就結束了。我隻想傷了他並把他趕走,並不想這裡就拿下他。這是蕪城鬧市區,一旦真正生死相鬥波及太大了。

 三天后,我淝水知味樓傳了一道盟主令:世間有千年妖物為禍,貪佔風君子仙人爐鼎,已被我所傷。我將親自追懲之,以儆效尤!今後若再有同類之行,天下修行同道皆依此辦理。

 這一次我要親自出手,並沒有要他人幫忙,就算盟主給大家做個示范吧。我和那千年妖物交過手,他的修為不低甚至不當年鯉橋圩做『亂』的雲中仙之下,但我還有把握收拾他。我公告天下我要親自出手,而且對付的是一名人間千年妖物, 多少也是一種表態。

 想我三夢宗,紫英是妖女出身,柳依依是陰神之身世,阿秀是望天吼化身,說來說去門中長輩除了我就沒有一個是真正的人類。雖然九轉紫金丹已成,但阿秀和紫英的來歷畢竟不是人,別人口中不說心中難免會有想法。而我此次要公開除妖的態度很明顯——不論是人是妖,我梅野石或三夢宗都沒有偏私之意。我不問來歷出處,隻問行事善惡。

 我不是孤身一人出發去河南,身邊還帶了個隨從——三夢宗大弟子丹紫成。紫成現的修行已經有些根基,不久前我剛剛傳他四門十二層樓第一重樓“內照”的口訣與心法,他已經窺入門境。這次帶著他去除妖,也算是一種歷練。

 紫成是第一次和師父出遠門,我們沒有飛天,而是遊客一樣乘車趕往河南。登封市留宿一夜,據我已經查探到的方位,那千年妖物嵩山腳下不遠。這天吃完午飯,我領著紫成登封的大街小巷裡逛一逛。

 紫成知道我是來幹什麽的,走街上小聲問我:“師父,我們不是來除妖的嗎?怎麽逛起街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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