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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遊》二百零四回 真風流化潤,誰顧盼山中(下)
204回 真風流化潤,誰顧盼山中(下)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還沒有別的動靜,我有點懷疑自己的判斷,鍾二真不利用這個機會偷襲我為他大哥報仇?那他真還是個守規矩的好孩子,與我對他的印象不符!而且我今天也發現西昆侖人心不齊,各有各的想法,鍾二先生太有可能借機公報私仇了。

 正這時,一片劍雨扭曲方向穿過我的身形攻向河圖陣,毫光羽一片明豔擋住了我身前的無形飛劍。這麽下手倒是不違反約定,誰要我自己站本方陣外呢?但這樣好像並不能立刻收拾我。我剛這麽想,劍雨中無聲無息的飛出一隻大袖,帶著強悍的卷曲之力將我的七彩身形當頭罩住,緊接著以極快、極銳利的速度一收。

 只聽見一聲佛號響,我披著七彩的身形被大袖絞的粉碎!鍾二偷襲得手本想趁人不備快速退回,然而下手之後就發現自己絞碎的只是一個虛影。法海陣中以青冥鏡製造一個幻影,我再用毫光羽替之,鍾二果然上了當。

 我的身形突然變成了一把二尺短刀,鍾二發現上當立刻卷住毫光羽往回就收。不僅想跑,而且還想收走毫光羽?哪有那麽便宜的事!一道虛神飛絲立刻纏上了毫光羽向回爭奪,鍾二發現有埋伏,不做糾纏放棄毫光羽就要收回大袖,可惜已經晚了。我的漫舞卷天絲有虛實兩道,虛神絲奪毫光羽仍然是誘敵,另一支銀光長絲順著這隻袖子就卷了上去,用全力往回一收,虛空中拉出一個人來。

 鍾二的身形被漫舞卷天絲纏住,劍陣還,但飛劍組成的大袖已經消失。我一抖手腕趁他還沒有來得及掙脫,直接把他丟了劍陣與黑氣糾纏的中心,耳中就聽見一陣慘叫。這下好了,他不死也就剩半條命了。

 這一切都發生極短時間內,鍾二慘叫聲剛起,我也剛剛收回毫光羽。四周傳來炸響之聲,空中四處金光『亂』閃,一座十八層巨塔向我當頭罩下。原來的劍陣突然變了,成了一片金光霹靂,就是由空中的摩雲金塔發動,一片金光也將鍾二的身形掩住帶走。周春見我出陣計賺鍾二,也親自出手主陣了。

 我差一點沒被寶塔壓進去,此時就覺得身邊一空,再睜眼已經回到了河圖陣中。法海沒有站陣眼,而是陣中空處以隔空之力及時將我拉了回來。這時空中傳來了周春的聲音:“暫歇一刻,鍾二先生受傷出陣。”

 雙方都是修行有成的高人,心念一轉什麽事自然明白,沒必要多說什麽,周春不會問我為什麽出陣傷人,我也不必去解釋是鍾二先生為報私仇而偷襲。今日不是一對一的鬥法,而是雙方整體之間的鬥智鬥勇,應當號令嚴格眾人一心,否則就會被對方有可乘之機。西昆侖眾人行事明顯比我們要松散,估計周春會趁這個機會給同夥好好開個會、整整風。

 我出陣誘敵是出奇試探,果然奏效。但是這一招不能再用第二次了,誰也不會上兩次同樣的當。一刻之後,四周的劍陣又起,無形飛劍都化成了霹靂金光,震的腳下的地面都顫動。空中有一座十八座摩雲金塔,從天而降對著我們的陣形就壓了下來。周春親自出手主陣,以大陣之力祭出摩雲金塔化成百丈,想將我們鎮當地。

 西昆侖第一高手親自主陣自然不同凡響,幸運的是,或者說不幸的是,他碰見了我這位當代梅氏傳人。跟我玩摩雲塔?我家就靈山塔下!

 向法海要回青冥鏡,我和一直沒有移位的張先生換了位置,站了整座大陣中樞。我雖然不精通陣法,但隨著河圖陣變化行走這一段時間以來,多少也了解了一些其中的奧妙。我讓張先生稍微調整一下陣勢,暫時變陣為十二方環繞,中間陣樞隻留我一人站定。青冥鏡當空祭出,朝天『射』出一束七彩光柱,這光束起時只有碗口粗細,到天空發散恰恰托住摩雲金塔的塔座。摩雲金塔空中嗚嗚旋轉,就是壓不下來。

 菁蕪洞天中有一座十二方石台,石台正中有個凹槽,將青冥鏡放凹槽中龍首山隱去,鏡中『射』出一道七彩光柱恰恰托住天空鎮地眼風水的龍首塔,我今日變陣就是模仿此用。周春用全力向下鎮壓,整個絕空大陣的天幕都晃動,而我與河圖陣溶為一體,腳下生根穩穩頂住。

 張先生見雙方相持,下令移陣,眾人一起施法力,衝開層層金光霹靂破陣而行。我們走,天上的塔也跟著走,一直死死的壓住青冥鏡,卻不能真正的阻住我們破陣的腳步。雙方主帥出手,誰也不輕言而退。我頂著摩雲金塔一走就是一天一夜,周春也壓了我一天一夜,雙方都沒有換人。

 我真的很吃力,但一定要堅持,對方如此施法恐怕也只有我擅長相抗,況且主帥拚鬥不能失了氣勢。周春論修為可能我之上,但要論心志之堅韌、爐鼎之剛強、耐力之長久我還真沒有碰到過能超過我的。由於雙方的力量都集中一鏡一塔之中,只要我能頂住,眾人移動的速度就極快,這一天一夜破陣前行八百裡。到後,我全力骨節都卡卡作響,雖然是合眾人法力,但眾人可以休息輪換,我卻要一直這裡頂著。我卻暗想——你周春不會比我能咬牙。

 西昆侖看上去厲害的法術,恰恰沒有起到阻敵的作用。算時間大約是第二天午時左右,空中金塔收去,絕空大陣一時無聲,雙方都不約而同的暫時住手休息。張先生替下我的位置,我落地之後身體發軟幾乎站不穩,紫英趕一把從後面將我抱住:“小野,你太拚命了。所有人輪流布陣這一天下來都筋疲力,你居然頂了一天。……這裡有黃芽丹,快服一粒調息。”

 我笑了笑:“我們筋疲力,對方也一樣!尤其是周春,我猜他現還不如我呢。……紫英你有多少黃芽丹,如果夠的話給每人一粒,大家都需要調息。”

 這一天一夜深入的距離雖遠,但卻是一場硬碰硬的消耗戰,所有人的消耗是昨天的十倍不止。雙方暫時都無力發動強大的攻勢,一時相安無事都休息。直到黃昏時分,我起身下令:“起陣,衝!”

 我為什麽突然下這個命令?因為兩日以來雖然平分秋『色』,但畢竟是我方被動,我們一直人家的大陣范圍內走,我們的位置對方知道,而對方還有多少花樣我並不清楚。趁他們休息,我們寧願少休息一段時間,也要趁機衝陣。

 眾人雖然還沒有完全恢復,但仍然聽命而行結陣衝天飛去。無人主陣時大陣中的法術還是有的,我們飛到半空周圍劍雨又起,擋開劍雨這一瞬間衝出二十裡有余。張先生突然喝道:“太陰九位,韓紫英入陣。”

 紫英人世間也算高手,但那要分跟誰比,此時此地她絕對是弱的一個,兩天下來張先生從未讓她入陣。現突然要紫英移位,也沒有猶豫,紫英立刻移形換位到河圖陣前鋒的尖端。張先生神念一引,所有人凝聚心神之力,只見陣中一道銀梭飛出,直『射』劍雨外的腳下虛空。

 銀光『射』下,劍雨中山川現形,只見一片『亂』石之間『插』著一根巨大的劍柱。罡風繞巨柱旋轉,飛散出千萬道無形飛劍。張先生找到了劍陣的陣樞所,要用韓紫英的切玉刀。紫英這把切玉刀說起來很奇妙,也許算不上青冥鏡這種世間神器,但卻又不是一般的法器。紫英原來隻拿它來切菜,然而風君子卻借用過很多次。切玉刀世間至利之器,只要法力足夠強大,它可以無堅不摧。世上溫柔的女人韓紫英,卻擁有鋒利的法器切玉刀。

 空中的劍雨以及四面罡風都向切玉刀卷來,切玉刀卻直線而去,無論是風是雨都一斬而斷,直『射』劍柱正中,從上到下將劍柱劈為兩半。張先生喝了一聲:“收陣,退後。”

 河圖陣空中急退三裡落地,九黎已經替了韓紫英的位置,她收回切玉刀又落到了陣中,張先生隻讓她出手那麽一下。此時傳來一聲悶響,那根劍柱突然炸散,空中的劍雨陡然猛烈爆發,河圖陣中眾人全力抵抗一時心神震『蕩』。不過猛烈只有片刻,很快劍雨消失——絕空大陣中劍雨穿空的法陣被徹底破了。

 劍雨一收,周圍又是一片清清朗朗的天地。然而天地清明只有一瞬,緊接著面前陰風怒號,一片灰蒙蒙的慘霧升起又擋住了去路。愁雲慘霧中傳來一位女子的聲音:“真是人間利器,只可惜斬得斷劍雨穿空,卻撥不思霧愁雲。”

 那是西昆侖妙羽門掌門人羽靈的聲音,西昆侖眾人發現我們趁機前衝破陣,也立刻結陣相守,現主陣之人換成了羽靈。我下令道:“退後十裡,落陣休息。”

 他們準備好了,我還不往裡衝了!『毛』『主席』說過:“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這叫遊擊戰術。現我們不佔便宜,沒必要硬著頭皮對攻。劍雨穿空徹底破去,絕空大陣的縱深已經退後千裡,我們現陣外。大家也累了,也正好休息休息,等我想打的時候再打。你們一不留神我再往裡衝,這是化被動為主動。

 兩天兩夜沒有見到真正的星空了,一入大陣便無天日。難得思霧愁雲之外重見滿天星鬥,眾人都抓緊時間靜坐調息,化解黃芽丹的『藥』力。我坐正中看著玄光鑒,風君子山上已經困了五、六天了。他倒是暫時餓不死,就算沒有吃的。我記得他大學時也曾自己搗鼓過辟谷,雖然那是半真半假之術,但根據經驗他挺個十天八天是沒有問題。現倒好,辟谷都用不著了,天天山上野餐。

 風君子一面山崖下鋪上乾草,頭枕著背包睡著了。而他前面不遠的空地上卻堆起了一堆沙土,像是一個雕塑模型,再一看,又像軍事指揮中的演練沙盤。仔細看了兩眼突然明白了那是什麽——就是沙盤,而且是他腳下這座山的模型。

 十裡方圓一座山頭,道路斷絕無法出去,風君子這幾天已經走遍了所有能走的地方。他確實很聰明,根據目測、步測、簡單的空間定位等各種方法用沙土大概的複製了這座山頭的輪廓,仔細標明各處道路。我看了一下,幾乎各條複雜的路線他都模型中畫出來了,不是死頭就是回頭的環路。

 這小子一定也懷疑自己是否真的『迷』了路?他想一切辦法找來時的路,其實他找到了!模型上一條死路的頭,他特意『插』了一根木棍,旁邊的沙土上還畫了個問號。這就是他來時的路,看樣子山中轉了這麽多天他還能記住。可現這條路的頭是一片兩人多高的荊棘叢,樹叢中密密麻麻長滿了硬刺,人根本進不去。

 這片樹叢連同樹根下的土地都是被西昆侖眾人以法力移來,風君子肯定想不明白——就是從這條路上山的,怎麽突然間就變成了野棘叢?記憶和現實間的混『亂』,也夠他困『惑』一陣子的。我山外的玄光鑒中看的清楚,這片樹叢大概有一裡多長,貼地生長幾乎沒有連根下手的空間。就算一個人穿著防護服手拿砍刀一個月也砍不開一條通路。何況風君子沒有防刺服,只有一把一指多長的水果刀。

 如果他能穿過這片野棘叢,就可以自己走出須彌神罩。須彌神罩中無神通可借,甚至連飛鳥走獸也一隻都沒有!就算我此時捏碎墨玉讓他恢復神識,空有一身仙人修為無法力神通可借,風君子也沒有辦法。看來暫時只能先等阿秀了,如果阿秀能夠進入須彌神罩,其實我捏不捏碎墨玉都無所謂,只要阿秀荊棘叢中開一條路,風君子自己肯定會隨路走出來。

 估計風君子昨晚睡的很早,天蒙蒙亮就起來了。他走到一個清水潭邊,用一個空啤酒罐打了一罐水。我以為他自己要喝,結果他卻走了幾步到不遠處一處泉眼邊去澆一叢花!我沒看錯,他真的澆花,沒想到這種時候他還有這個閑情逸致。

 山中飛鳥走獸蹤跡全無,山澗水潭裡連一條小魚的影子都沒有。我能看出風君子身邊的山壁上是一處泉眼,但現山泉已經斷流。須彌神罩中天地靈機隔絕,滿山草木雖不至於一時之間枯死,但都已經蔫蔫的沒有多少生氣。風君子澆的這叢花樹斷流的泉眼邊不遠,嫩綠『色』的葉子也有些微微卷曲,滿樹還沒有綻放的小花苞也有些向下耷拉。

 但是這叢花樹很漂亮很好看,鵝黃嫩綠的顏『色』十分入眼,窈窕枝條舒展宛如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風君子也許看見這叢花樹未開花之前就有些發蔫,動了惻隱之心,早上起來先給它澆水。來回三趟,澆了三次水,他自己才回去喝水吃東西。

 風君子既然不慌『亂』,能想到做沙盤模型,又有心情去澆花,我就暫時不替他著急了。天光已經放亮,我看眾人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 而對方恐怕一直等我們出手,此時可能是松懈的時候。我和張先生打了一個手勢,張先生立刻傳令——無聲無息結陣衝入前方陰風『迷』霧之中。

 此處陣中與前番劍雨不同,幾乎什麽都看不見,四處都是愁雲慘霧,我們只能看清周圍不大的一小片空間。不知對手何處,又似無處不,我們現對抗的不是刀劍,而是環繞的聲音與精神力量的侵略。

 陰風慘淡,夾雜著淒厲呼號之聲直透心神,心志稍弱者就覺得神識無主幾為所奪。我站陣中恍惚就象回到了過去——風君子昭亭山封神的那個夜裡,千魂萬鬼哭嚎。若平時我自然不懼,收攝心神不理便是,可此時身敵陣一面得尋機破陣一面還要防備對手突襲。不知對方何人主陣,看來是個善用無形無跡法力的高手。

 這種攻擊與直接鬥法不同,我們每個人都受影響,不能象前兩天那樣能完全合力相抗。法海閉目開口誦出清心咒,助眾人安定心神。和鋒、和曦、和光三位真人連綿長嘯,以聲破音。其余眾人陣形不『亂』,於蒼梧為前鋒領陣,漫天磐龍棍影驅開『迷』霧向內猛衝。於蒼梧也發出連聲大喝以壯聲威,聽上去竟有幾分望天吼的威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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