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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遊》二十六回 得失權輕重,空袖莫求緣
陰神飛向昭亭山的時候,突然想起還有兩個問題剛才忘了問風君子。一個是修丹道的人為什麽要經歷天劫?想想不問也算了,風君子已經說過丹道是逆天而行,老天爺找點麻煩也正常。另一個問題是四門十二重樓丹道最後一門到底是什麽?我現在已經知道這第一門是內照、煉形、大藥三層境界,第二門是靈丹、還轉、金湯三層境界,第三門是胎動、嬰兒、陽神三層境界。  風君子說一般的世傳道法就到此為止了,據說再往後就要飛升成仙了。可是世上誰也沒見過真正的仙人!所以只能是據說。但是這四門十二重樓居然還有最後一門,還有三層道法,究竟是什麽呢?想了想還是算了,反正離我還遠得很,到時候再說吧。

  我走進山神廟大殿的時候,依依和平時所見不同——她正以一種奇怪的姿勢坐在神龕之上閉目行功。只見她左腿向右,左腳收於身體的右側,而右大腿疊在左大腿之上,右腳向左,收於身體的左側。雙手交疊,手心向下,置於右膝之上,上身端正,閉目而坐。看姿勢就像畫中的仙女跨鶴乘騎,欲飛天而去!(這是跨鶴乘騎坐,與七支坐一樣,是煉功時坐姿的一種,適合於女性。)

  以前我來的時候,從來沒有見過柳依依煉功。我知道她行功時不能被打擾,就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由於坐姿的關系,依依兩條潔白的玉腿從衣裙下露了出來,我發現她小腿的弧線很美,而大腿交疊在一起,修直而緊密,讓人忍不住產生某種聯想。

  我忍不住將依依的膚色與韓姐的膚色做一番比較。韓姐的膚色是嫩白中微微泛出粉紅,如暖玉生香,讓人不由自主的心動神醉。而柳依依的大腿是雪白的,如冰肌玉膚,讓人心生憐愛。想到這裡,我又不自覺的想起了青冥鏡中的經歷,不由得心念一動。

  就在我這心念一動之際,依依鼻中突然發出了“嚶”的一聲,睜開眼睛看見了我。我見她已經收功,一縱身跳上神龕:“依依,我不知道你在煉功,沒有打擾你吧?”

  “哥哥,你來啦,你的傷好了沒有?”柳依依見到我一臉驚喜,跳起來撲到了我的懷裡——陰神的身體就是不一樣,剛才那種姿勢居然能夠一躍而起。

  “傷!什麽傷?”

  “風君子說,你前一段時間煉功差點走火入魔了,受了一點傷,所以夜裡不能來看我,我一直在為你擔心呢……現在都好了嗎?還有哪裡不舒服嗎?”依依說著話用手摸著我的前胸,似乎是想看看哪裡有什麽不對勁。

  原來風君子編了一套瞎話騙她,也難為這小子了!不過編什麽瞎話不好,偏偏要說我走火入魔。我摟著依依的肩膀說道:“就是一點小問題,現在已經完全沒事了,你看,我這不好好的嗎。”

  “沒事就好……你以前都是這個時間來,所以我都不在這個時間煉功,這幾天你沒有來,所以我才……哥哥是不是等了我很長時間?”

  聽到這裡,我鼻子不禁有一點酸酸的。柳依依和我不同,她是個陰神,風君子不得已把她封印在山神像中。每天除了修行之外,能見到的人只有我、風君子,還有另一個我沒有見過的綠衣女子。而在這清冷的夜裡,她天天都在等我,而我卻這麽多天沒來看她!我不由自主的將她摟得更緊了,心中也生出一縷憐惜。

  陰神沒有體溫,她對著我的臉說話我也感覺不到她嘴中呵出來的氣流,把她抱在懷裡也聞不到她身上的任何氣味。這種感覺叫作——純淨!然而我的心念並不完全純淨,

我能夠感覺到她柔軟的身體正緊緊帖在我的身上,兩條胳膊也勾住了我的後背。這個姿勢與青冥幻境中我曾經與她相擁的姿勢一模一樣!難道那青冥幻境不僅僅是心念的折射,而且也是一種預感嗎?  我自己都快忘記了,我從小天生的異能不僅僅是陰眼,而且還能預感將來的事情,只是這預感什麽時候來臨、怎麽樣來臨我自己並不知道。風君子說他“一不小心”打開了我從小被封的穴脈,那麽這種異能也應該和陰眼一樣被恢復了。如果那是一種預感的話,那麽接下來依依應該說一句話,那就是問我喜歡不喜歡她?

  沒等我再多想,依依已經仰著臉湊了上來,幾乎是對著我的唇吻說道:“哥哥,你不喜歡依依了嗎?怎麽不說話?”

  靠!真是這麽回事!這正是在青冥幻境中柳依依問我的那句話,一個字都不差!接下來呢?我怎麽記得接下來是我和她接吻了,天呐!我那可憐的初吻!我心中正想著那一段回憶,沒有答話。然而依依卻非常滿足的笑了,低下頭將臉貼在我的胸口,小聲說道:“我好高興,哥哥心裡喜歡我。”

  “我什麽都沒說呀?依依你是怎麽知道的?”

  “哥哥你不用說,你心裡的感情,依依能夠感覺到!”

  我差點忘了,這就是他心通,他心通的“共情”,能夠感知我心中的情和欲。據說這他心通並不知道我心中具體在想什麽,如果依依知道我在想青冥鏡中的那個吻的話,她會不會吻我?想到這裡我心中竟然得出了一個答案——她會的,只要我想,她就會願意——我這在想什麽呢?還是別想了。

  ……

  我躺在床上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已經微微亮了。我一睜眼就發現一大一小兩雙眼睛都在看著我。小眼睛亮晶晶的,那是咻咻,就趴在枕頭旁邊,大眼睛水汪汪的,那是紫英姐,坐在床頭看著我。

  這一夜時間過的可真長!先是風君子給我搞了個修行入門儀式,然後又跑到昭亭山陪依依聊了大半夜。睜開眼睛先吃了一驚,這才想起我躺在紫英姐的床上。這世間三夢大法真是神奇,我這一夜折騰下來,居然一點不累。

  紫英姐見我醒來,微笑著說道:“你醒啦,快起床,今天要去上課了,我隻幫你請了三天假。”

  “紫英姐,你沒睡嗎?怎麽坐在這裡?”

  “小野,你修煉的是什麽道法?這麽神奇,在睡夢中元神出遊!是煉神術嗎?……我不問了,我知道我不該問。……我是在幫你護法呢,元神離體應該守好肉身,咻咻居然也守著你,真是一條有意思的小狗。”

  元神出遊?我沒聽說過,連元神是什麽東西我都不知道,風君子隻告訴我這是陰神離體。至於守護好肉身,風君子也沒有說過,因為肉身一動陰神就會回來。大概韓姐也沒聽說過這世間三夢大法,所以誤會了。

  我本打算穿好衣服就去上學校,然而紫英姐卻說時間還早的很,要我洗個澡再走——我已經躺了兩天多了。韓姐住的房子是西陵小區中一套兩室一廳的商品房,雖然不算太大,卻布置的十分雅致。浴室裡沒有裝常見的那種陶瓷浴缸,卻放了一個很大的木桶。

  木桶有一米多高,橢圓形,像鄉下采菱角劃的腰子船。很大,感覺擠一擠可以並排躺下去兩個人。而且桶底並不是完全平的,一側還有一個高出一塊的坡梯,人可以躺坐在裡面,讓熱水浸泡全身,十分舒服。紫英姐早就把水準備好了,水溫稍稍有點燙,但躺下去幾分鍾之後就適應了。

  水中不知道加了什麽東西,隱隱有一種淡紫的光澤,還有一股奇怪的藥香味。水面上還飄著五顏六色不知名的花瓣。這花瓣不是采自新鮮的花朵,我剛剛躺在桶裡時,見到的還只是乾縮的像紙片一樣的東西。但是一段時間以後,這些五顏六色的“紙片”都張開了,在水面上變成一片一片顏色鮮豔的花瓣,而且散發出輕柔的花香味。

  我從小在山村裡長大,夏天洗澡也就下池塘遊一圈,冬天洗澡也就是燒點熱水擦擦身子而已,哪見過這種世面。這水和花的香味並不濃鬱,卻很纏mian,讓人聞了忍不住還想再聞。身體浸泡在熱水中,隻覺得每一個毛孔都張開了,全身說不出的舒態與輕松——我竟然睡著了。

  我在木桶中睡了一個多小時,奇怪的是,這水並沒有涼,總是保持著剛開始的那種溫度。是紫英姐用毛巾給我擦頭髮的時候把我弄醒的。見我睜開眼睛她輕聲輕語的對我說:“差不多了,你該起來了,這百花湯浴的水溫只能保持一個時辰,過一會兒就要變涼了。”

  韓姐坐在木桶後面用毛巾在擦我濕漉漉的頭髮,同時用兩根手指輕輕的在我耳後按摩——難怪剛才那麽舒服!但是我卻嚇了一跳,想起來自己是赤身裸體的,雖然水面上有花瓣擋著,但是還隱隱約約看得見。我趕緊一夾雙腿,弓身坐了起來:“紫英姐,你怎麽進來了?我……我洗好了,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

  紫英姐抿嘴一笑:“好的,我出去——我聽你的,你叫我出去就出去,叫我進來就進來。”

  出去就行了,我可不敢叫她進來。有點慌亂的擦幹了身體,穿上了韓姐早就準備在一旁的衣服——內衣是新的,外衣還是我前兩天的那一套。走出去的時候她已經準備好了早飯,早餐是金黃色的小米粥和幾樣精致的小菜。吃飯的時候,我總是覺得紫英姐看我的眼神和以前不大一樣,我昏迷了兩天之後醒來,她就像變了一個人。

  “剛才洗的舒服嗎?”

  “嗯,我從來沒洗過這麽舒服的澡。”

  “小野,如果你喜歡的話,姐姐就經常伺候你洗——只是這百花湯浴的材料太難收集了,否則可以天天讓你洗。”

  靠!韓姐果然變了,不僅要我把稱呼改成了“紫英”,剛才居然用了“伺候”這個詞。我怎麽好意思讓她伺候我?我只是在面館裡幫忙的半個夥計!

  ……

  “石野,給你一幅畫,你拿去鑒定一下,然後再去交給柳老師。”這天放學後,風君子交給我一幅畫。

  這幅畫是一幅立軸山水,畫在微黃的宣紙上,以絲綢裝裱。我雖然沒有玩過古董,也不懂字畫,也能看出來這是個好東西。拿著畫我一臉不解的問風君子:“鑒定?找誰鑒定?我聽說鑒定字畫費用很貴耶?”

  風君子神神秘秘的說道:“有一個便宜的方法,你一分錢都不用花。你拿著這幅畫去找那個橋頭算命的張先生,他一定能看出來這幅畫的來歷。你記住張先生說的話,再去找柳老師,把這幅畫的來歷告訴她,再把畫送給她。”

  “這幅畫和柳老師有什麽關系?”

  “這是柳家的東西,當年被抄家的時候流傳在外面,被我揀到的。你交給柳老師的時候別說是我拿來的,就說你自己……看你自己怎麽編瞎話了,我不管了。”

  “風君子,你今年多大了?當年抄柳家的時候還沒有你,你怎麽揀的?”

  “你腦袋是木頭長的?後來揀的還不行嗎?這是我的秘密,你不許問!記住了,謊話要編圓了,別讓柳老師起疑心。”

  ……

  “這是五代時徐熙的畫,他的畫粗筆濃墨、略施雜彩,世稱‘落墨花’筆法,後人很難模仿,這幅畫風格清逸、野趣橫生,應該是真跡!”張先生看到這幅畫的時候,就像看見了寶貝,說話的時候只是盯著這幅畫,也不看我一眼。

  “石野,這可是一幅古畫,你從哪裡得來的?”

  “二十年前,我爸爸曾經在造紙廠打過短工,主要是往倉庫裡裝卸回收的廢紙,當時那些廢紙,大多都是破四舊抄來的各種古書,他在舊書堆裡發現的這幅畫,看著挺好看的,就拿回家了。”這番話我想了很久,是突然靈光一閃想起來的。二十年前我父親確實在造紙廠乾過一段時間裝卸工,但這幅畫的故事是編的。

  張先生點點頭:“這就對了,當年柳家確實被抄過——這是柳家的東西,這上面還有柳明功柳老爺子的收藏印。柳家曾經是蕪城的名門望族,只是你們這一輩人恐怕都不知道了。……石野,你想不想賣這幅畫?我可以找人出高價,十萬八萬沒有問題!”

  十萬八萬!要知道那是一九九零年,我當時只是一個山村來的中學生,這對我來說已經是個不可想象的天文數字!要是換一種情況,我會毫不猶豫的把它賣掉,然後拿回去讓一家人過好日子。可惜這幅畫不是我的,是風君子給我的,我不知道風君子為什麽會給我這樣一幅畫,但肯定有他的用意,而且與柳老師有關。

  風君子知不知道這幅畫的價值?(徐公子注:如果這幅畫拿到今天來賣,可遠不止十萬八萬!)這麽隨手就給了我!如果不是因為柳老師,我真想馬上跑回去還給他,然後勸他賣了……順便分我一筆,我們兩個就都有錢花了。但是我轉念一想:在我心目中, 柳老師和這幅畫哪個更重要?當然是柳老師!我還是按風君子說的去做吧,把畫給她。但是在這之前,我要告訴風君子一聲。

  ……

  “哇噻!這一張破畫這麽值錢!我可真沒想到!”風君子聽了張先生對我說的話,也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再看這幅畫的時候也十分不舍。他看了半天搖了搖頭又說道:“算了,你還是拿去給柳老師吧,反正是柳家的東西。再說了,有得必有失,我們要得的東西可比這幅珍貴多了。”

  “風君子,你真把這幅畫給我了?”

  “什麽真的假的,給你就是給你了。不過,你可要拿給柳老師——別自己偷偷賣了。”

  說實話,如果不是給柳老師的東西,我還真說不定拿去賣了,大不了和風君子分錢就是了。錢確實是個好東西,對我也有誘惑,但人總有取舍。有些人不貪財並不是因為他真的不愛錢,而是因為他選擇了他認為更重要的東西。

  風君子看我收起了那幅畫,那表情還是有點不太甘心,他腆著臉又說道:“石野,為了安慰我這顆受傷的心,你能不能請我吃頓飯?我知道你不富裕,所以要求也不高,有酒有肉就行!……我是為你好,寶物不可以輕取,總要付出代價,西遊記裡面唐僧取真經,最後還是把紫金缽盂送人了,這就是大道啊!”

  我真服了風君子了,什麽事都能扯出大道理。請他吃頓飯應該沒有問題,兩個人下頓館子在當時最多不過幾十塊錢。而我這個學期就沒怎麽花生活費,幾十塊錢還是有的,當時就決定晚上請他撮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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