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回 虛懷皆空谷,高峰總入雲(上)
宣花居士也笑了:“不用什麽擔保,東西你可以先拿走,什麽時候有錢再還就是了。 我不信石真人是那種不講信用的人。”
說實話,我猶豫了片刻,這東西太貴了!我有了錢之後,還沒有給父母這麽多,這一次卻要送給未來的嶽父如此貴重的壽禮,似乎有點不太合適。但想想覺得也無所謂,那知味樓的房產柳家算是半投資半送我了,我就算送這樣一件貴重的禮物回去也是應該的。我和紫英連聲道謝,裝好了筆洗告辭出門。我有點感慨,和柳家這樣的世家打交道,人家不會看重錢財,但沒有錢恐怕是不行的。
那兩人把我們送出門外,七心我身邊小聲問了一句:“石真人,風君子近來可好?”
“他?近挺不錯的,今天晚上還要知味樓請廣教寺的尚雲飛吃飯呢。”說到這裡我突然住了口,因為風君子請尚雲飛是為了綠雪。但這些話怎麽對七心說呢?
……
柳老先生的壽宴晚上六點開始,就知味樓二樓的一間大包間裡,柳菲兒提前定的酒席,韓紫英親自下廚做菜。來的客人不多也不少,除了我和柳菲兒以及柳老先生夫妻之外,還有三個人。一個人就是我們學校的政治老師唐卿唐老頭,他是當年柳子規校長的故交,和柳菲兒的父親也是舊識。另外兩個人是張榮道、張枝父女。知味樓是柳家和張家合股的產業,而張家也是蕪城另一大世家,來這裡祝壽也正常。
我聽過柳家的傳說,據說柳菲兒的祖父是個紈絝子弟,終家道敗落才躲過了建國後的動『亂』。然而我看柳父的談吐舉止,一點也不像紈絝之後,我甚至懷疑柳家的這一支是否真正的敗落過?也許只是先人一種避禍之道。柳菲兒介紹我的時候,並沒有說我是他的學生,而是說我就是當初送回柳家古畫的人,也是現知味樓的大股東,她的好朋友。讓我感到意外的是,明明知道我們師生關系的唐老頭居然也沒有點破。
席間我聽他們高談闊論,卻很少『插』嘴說話,只是適當的倒酒勸酒。柳老先生的興致很高,柳菲兒的母親也一再小心翼翼的勸他不要喝多了。柳家父母對我印象不錯,很可能與我那件禮物有關。老先生拿手裡的時候,表情非常喜歡,甚至說家藏的筆洗中,還真沒有比這一件精雅的。柳父沒有問我筆洗的價錢,也沒有問我從哪裡得來的,只是問了一句知不知道這件玉器出自何人之手,曾經有何人收藏?我只有說我也不太清楚。
按照現代人的習慣,我應該叫他們伯父伯母,但是按著蕪城的風俗,朋友的長輩都叫叔叔和阿姨,我也就這麽叫了。總之這頓飯的氣氛不錯,柳菲兒對我的表現也很滿意,這樣的場合本來就不需要我多表現,留一個好印象就夠了。
我們這一間包房很熱鬧,隔壁的君子居卻一直靜悄悄的,關上門也不知道風君子和尚雲飛裡面說什麽。等這邊壽宴結束的時候,風君子和尚雲飛已經走了。送走了柳家的客人,我也準備回學校去了,明天是周一就要上課了,然而卻來了個不速之客。今天真是巧了,該來的不該來的都來了知味樓,來的是古處長。上次那個任務我剛剛完成,難道他又有什麽麻煩事來找我?
……
“石野,你知道是誰殺了正一門的澤中嗎?”我是君子居接待的古處長。關上門之後聽見他說的第一句話,驚的我差點沒出汗。古處長不僅知道澤中來自正一門,而且也知道澤中是被人殺死的。
“古處長,你什麽意思?澤中是誰?”我不清楚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麽『藥』,只有裝著糊塗反問。
古處長笑了:“石真人,這裡關上門我才會對你說這些話,出了門就算今天的談話從來沒有發生過。你不要驚疑,我曾經也是學道之人,二十年前曾經拜正一門和鋒真人門下,法號澤古。”
真是石頭上長蘑菇,玩出花樣來了。古處長曾經是正一門弟子,法號是澤古,這麽說來我還是他的長輩了。我一臉不解的看著他,沒有說話。
古處長有點尷尬的接著道:“石野,你坐下說話。其實我應該叫你小師叔,但我現早已不是正一門弟子,所以這個輩份就免了。澤中叛出師門,正一門下了追殺令,這些事情我都知道,但我的身份不便『插』手此事,還好正一門的長輩親自出手了。”
“你,你既然認為是正一門的長輩出手,為什麽還要問我?”
古處長:“也怪我的手下辦事不周密,將澤中的死訊泄『露』到外界,給你帶來了麻煩。……我今天是特地來提醒你的,現天下人都認為是你殺了澤中。”
“古處長,你能不能把話從頭說清楚,你今天突然告訴我這些我一時之間接受不了。”
古處長倒也不再隱瞞,對我講了他的身世以及他與正一門的關系。古處長的少年時期經歷了一個動『蕩』的年代。他的父親本來是一個研究儒家經典的舊式文人,經歷了歷次運動,終究沒能二十年前“批林批孔”運動中躲過一劫。父親死後,古處長成了一個遊手好閑又不招人待見的遊『蕩』少年。此時,他父親小時候的一個朋友不忍見他『亂』世中荒度青春,征求他母親同意後,將他帶到了一個幾乎是世外桃源的地方,收他做了弟子。
這個人就是正一門的和鋒真人。和鋒收小古入門,是念故人之情,也想保護這個孩子避過『亂』世的衝擊。和鋒教育弟子相當嚴厲,他門下日子過的很苦,幾年之後,澤古道法並沒有什麽長進,但是人卻健健康康的長大了。十年動『亂』結束後,和鋒告訴澤古:“你沒有學習金丹大道的根基與緣份,還是回去奉養母親吧。”
澤古離開了正一門,不是被趕出來的,也不是自己背叛的,他從來就沒有真正的入門。他雖然丹道未成,正一門還是學了一些粗淺的內家功夫,同時也了解了道法的神奇之處,會幾手小的道術。澤古離開正一門之後無所事事,父親的舊友送他去參了軍,剛剛參軍就趕上了對越自衛反擊戰,稀裡糊塗的就上了戰場。他雖然大道未成,但根基還是有的,被選拔做了偵察兵,憑著出『色』的軍事素質立下了不少戰功,後來提乾,憑著年資和運氣慢慢的一級一級混了上來。
八十年代我軍偵察兵隊伍的基礎上建了特種兵部隊,古處長也加入了特種部隊。後來有關部門聯合組建了一個特別的行動部門,也就是我參加的這個部門。古處長服從安排以中校軍銜退役到了地方,加入到這個部門中。古處長後說道:“是我自己要求留蕪城的,以我的年資有好幾次提拔機會我都放棄了。因為我清楚蕪城雖然全國不太出名,但卻是當今修行界的根本重地。我這個位置上,可以量保持修行界與世俗的界線,這個部門太敏感了。我既要服從國家的利益,也要保護我曾經的師門。”
“那我……我當初加入這個部門是怎麽回事?”
古處長:“石小真人的名子我早就聽說了,你大鬧齊雲觀,語驚廣教寺,我知道你是個修行人。你不是我選來的,是秦師長偶爾發現的,他點名推薦你我也沒辦法。但我已經量將你的身份低調處理了,我明知道你的修為不俗,卻隻把你定為b級成員——因為a級成員是要受重點監控的。”
“澤中的事呢?澤中怎麽會找到你?”
古處長:“澤中是主動找上門的,我也是不得不收留他。如果他找到別的地方去,麻煩可能會大,我手裡還可以控制。但我有我的原則,我既不能因為我的私心『插』手修行界的事,也不能縱容修行人『插』手世俗的事情。所以我只能量壓下澤中請求調往外地的報告,卻不能把他怎麽樣。”
“澤中死了,你是不是松了一口氣。”
古處長:“說實話我很替他惋惜,我是學道未成離開正一門的,而他卻是學道有成自己選擇了背叛。我明知道是誰殺了他,可是我不能說出來。……他死於正一門的獨門道法神宵天雷,正一門中能夠使出神宵天雷的除了守正真人就是我曾經的恩師和鋒。”
聽到這裡我才知道古處長猜錯了,他以為殺澤中的是和鋒真人,所以選擇了沉默。而我卻清楚真正殺澤中的是守正,既然他為他的師父保密,我也不應該說出與我有師父之緣的守正,所以也沒跟他解釋。我問他:“古處長,你曾經是正一門弟子,那麽這蕪城之中,還有和你一樣的人嗎?”
古處長:“正一門是當今修行界第一大派,根本之地就蕪城,散落的弟子當然會有。這樣的人我不適合泄『露』他們的身份。但有一個人我可以告訴你,因為這個人和你很接近,他就是你們學校的老師唐卿。”
“唐老頭!他也是正一門弟子?”
古處長:“解放前是,現早已不是了。算起來他還是我的長輩,法號和卿,門中排名和鋒之後,卻和曦與和塵之前。現的一輩弟子中,已經很少有人知道曾經還有一位和卿師叔,甚至連和塵都沒有見過他。”
“他為什麽離開正一門?和你一樣嗎?”
古處長:“他和我的情況不一樣。據我師父和鋒評價和卿是一流的悟『性』,卻沒有學道人的好的資質與『性』情。所以他領悟道法的天分很高,少年學道時守正很喜歡他,但過了兩年,和卿卻自己不願意學了,他認為真正的大道不山中。”
“還有這種人?他是怎麽說的?”
古處長:“這世上什麽樣的人都有。唐卿本來是個讀書人,機緣巧合碰見了守正真人也算是緣份。但是他生一個特別的年代,成年時恰逢中國成立,他有一腔的抱負和熱情。他認為真正的人間大道不應該僅僅是自己的修行,而是教化與引導所有的世人學會真正的面對這個世界。所以他選擇了另一條道路,和蕪城著名的教育救國論者柳子規成了朋友,蕪城中學做了一名教師,教書一教就是四十多年。”
我早就覺得我們學校的唐老頭與眾不同,他果然來歷特別,居然是出自守正門下。我又問古處長:“照你這麽說,和卿離開正一門的時候,你還沒有出生,你是怎麽知道的?”
古處長:“本來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當年離開正一門的時候,和鋒真人特意告訴我我還有一位師叔蕪城。我將來有什麽疑『惑』已經不能再回正一門了,但可以去請教蕪城中學的唐老師。”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你今天來就是想說這些嗎?”
古處長搖搖頭:“我今天來不是想告訴你這些,但如果不把這些話說清楚你不會相信我。我是來提醒你的,你有麻煩了,有人給你設了一個險局。”
“什麽人?”
古處長:“正一門和塵。”
“齊雲觀的和塵觀主,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又設了什麽險局?”
古處長:“天下都以為是你殺了澤中,和塵也是這麽認為的。本來正一門已經下了追殺令,無論誰殺了澤中和塵都不能說什麽,可偏偏你是例外。你不是正一門的正式弟子,而且你與澤中有私怨。所以你殺澤中和塵不會認為你是為修行界除害,而會認為是泄恨殺人。……其實我早就發現和塵我附近跟蹤澤中,我有幾次創造機會讓他與澤中單獨處,但他卻沒有殺澤中,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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