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回 見五官端正,悟相由心生(下)
從仙府中逃出時,她帶出了一本仙人留下的修行典籍,昆山子就照典籍獨自修行。因為害怕秘籍被奪,她也不敢向人請教,只是自己體會不知對錯,這樣也修成了一身神通法力。昆山子長大之後行事任『性』而為,身邊也沒有人指教。她後來也奪了幾處道場修行,總覺的不是太滿意。
大約五年前,昆山子覺的自己的修行已成,來到當年父母曾找到的仙府想奪回來。結果那一夥人個個修為不俗,而且人多勢眾。一番混戰昆山子殺了兩個卻終不是對手被『逼』逃遁,結了大仇。她的仇家這次不願意放過她,派人四處追殺,不得已昆山子逃出了西昆侖。
來到人世間以後,昆山子以為自己已經所向無敵,碰巧遇到一個修行人,一番鬥法將那人製服『逼』問這東昆侖的第一洞府是哪裡?那個倒霉的修行人告訴她是忘情天宮,而且天月大師也是當世第一高手。後來就有了昆山子跑上三夢峰挑戰天月之事,結果被風君子一頓彈弓打跑了。忘情宮一敗之後,昆山子知道自己的修為就算人世間也不算絕頂高手,就深山中藏匿起來繼續修行。
她隨身所帶的那部秘籍越往後道法越是深奧,昆山子只是似懂非懂按自己的方式去修煉,也不知哪裡出了差錯,她的法力越來越強悍,樣子卻越來越醜變的人不人鬼不鬼。女子天『性』愛美,她自己也知道,所以一直就躲著不肯見人。她自己也感覺修煉似乎出了偏差,但她固執的認為是沒有找到好的洞天府地,是這東昆侖的汙濁之氣影響了她的容顏。前不久恰好路過凝翠崖,見此地不錯,依照她的習慣就奪了過來。——我聽聞她的這段往事,回想起風君子曾形容她為梅超風,她某些地方跟金庸筆下的梅超風還真挺像的。
聽完之後守正真人長歎一聲:“昆山子,你為什麽要奪九黎散人的洞府,難道忘了你父母之事嗎?”
昆山子:“他們能奪,我為什麽不能奪?”
守正真人:“這是一念之差,沒人指點你就會誤入歧途。你隻想他人能奪你就去奪,可你想過沒有,正因為他人奪府之事才有你父母之死,你才會受這麽多磨難。這磨難你想要嗎?你不想!既然你不想,就不要將同樣的行為加諸他人。”
昆山子:“可是西昆侖沒有你們這種人。”
守正搖頭:“你又錯了,西昆侖雖然我沒去過,但不可能沒有如我等之人。只是你幼年受傷,猜忌天下,不肯與人接近而已。其實你只要與九黎好好商量,以那九黎的脾氣,留你這凝翠崖上修行,和他做個伴也不是不可能。”
風君子『插』話:“想當初我和你打賭,你說輸了拜我為師。如果你當時說話算數就拜我為師,天月仙子也會把你留忘情天宮,那不比什麽西昆侖仙府要強多啦,你還跑這些年幹什麽!……說起來都是你自己說話不算數,現好了,你可以拜我為師了。”
昆山子低頭不看他,口中答道:“剛才鬥法,你也不比我強多少。”
風君子直皺眉:“你怎麽到現還不明白呢?就算你法力再強悍又有什麽用?路走錯了就越錯越遠。看看你現這個樣子,再看看你的爪子和指甲!……我一看就知道你父母小時候給你洗過髓,而你的外門功夫也到了境界,可你看看人家——”說著話風君子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接著道:“這也是外家護身功夫的高境界金龍鎖玉柱,你看這小夥長的多帥,而你是什麽鬼樣子?守正師兄,幫她把把脈看看問題出哪裡?”
風君子的話說到了昆山子的痛處,她底著頭主動伸出了如白鷹爪般的一隻手。守正伸手搭脈,過了半晌才沉『吟』道:“根基是不錯的,可道路走偏了,根本之錯出心『性』之源。不論哪門哪派的道法,關於靜定的境界都是入門第一步,有可能你的魔境天劫就出了偏差。你的『性』格偏激堅韌,居然一路修行到了今天。……我問你,你打坐之時是不是一直有驚怖的景象環繞不去?”
昆山子:“是的,但我不去理會。”
守正真人:“不去理會是對的,幸虧你有如此心志才沒有落入萬劫不複。但總這種定境中修行真不知道將來會有怎樣的下場。你的資質很好,悟『性』卻差了一層,只可惜沒有明師指點!”
風君子打斷他:“這些話以後再說,你先說有沒有什麽辦法挽回?”
守正真人:“恐怕很難。除非——除非散去這一身邪功,重開始築基依正道而行,這個過程卻是凶險無比……”
昆山子一直安安靜靜的聽著他們說話,聽到這裡突然像受到了莫大的驚嚇,一抽手向後蹦出老遠,指著我們喝道:“你們別過來,別想廢了我這一身修行。今天的事就這麽算了,我以後會回來找那個九黎老頭的,不就是幫他做件事嗎?你們別再跟著我了!”說完一卷鬥篷,禦起一道紅光向天外飛走。
“小辣椒,你怎麽又跑了?話還沒說完呢!——”風君子一邊喊著,揮起黑如意駕一團黑雲追去。兩人一前一後很快消失不見,凝翠崖上隻留下了守正和我。
“金爺爺,這次你怎麽不阻擋了,就讓風君子一個人去?”
守正真人:“他那是追徒弟去了,你沒聽剛才兩人的說話嗎?風君子是要收這個徒弟的,那昆山子正邪不分,魔道兩可,要收服她恐怕要花一番心血。”
沒想到凝翠崖大戰一番的結果,是風君子要給我找個師兄弟,不,是師姐妹。我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不解的問守正真人:“風君子也曾經想收七葉為徒,可惜七葉沒有答應,你說他這一回……?”
守正真人反問道:“你認為他是小孩脾氣嗎?是鬧著玩的嗎?”
“你說呢?我看有一點。”
守正真人:“確實是小孩脾氣,但也是高人做為。他當初能看出來七葉如果不加約束放之江湖,可能會鬧出大『亂』子,所以明知不可能還是要試一試。至於這位西昆侖來的昆山子,對付她佳的手段就是收服門下,否則無論怎樣處置都不是很妥當。……他當年有可能是小孩開玩笑,現恐怕是認真的。”
“還有一件有意思的事,孤雲門緋焱曾經想拜忘情宮門下,可風君子故意阻止了。”
守正真人:“你是說忘情宮那場聚會吧?我後來聽和曦與和鋒講到當時的細節,也能猜中一大半。風君子不收緋焱,那是他不敢。緋焱的心機和悟『性』不風君子之下,一旦讓她進了忘情宮將來恐怕會動了門派根本。一不小心整個忘情宮到了緋焱手裡,事態就難以想象了。……想當初孤雲門弟子中以緋焱修為高,本來也是掌門傳人,可孤霞大師仙去前的後一刻卻決定將掌門傳給緋寒,不是沒有原因的。”
“我想我明白了。他們走了,我們怎麽辦?”
守正笑道:“應該問你怎麽辦才對!已經臘月了,我要趕緊回家打年貨去了,就不能帶你走了。你自己回去吧,這個地方不錯,你可以留一天明天再走。”說完話向空中一拋雷神劍,身形化作電光而去。靠!能飛的都飛走了,就留下我一個不會飛的。
一陣清風拂過,四周的邪櫻『迷』霧飄『蕩』而不散,我覺的雙腿涼颼颼的。低頭一看自己也笑了——上身還是整整齊齊,而下身光著腳,從大腿中部往下也都是光溜溜的,外褲和襯褲都成了半截短褲,樣子十分搞笑。這副打扮可不能進接回去,就算我自己不乎,大冬天走路上別人也會把我當怪物。
走進那幾間石屋,四處翻找一番,還真找到了衣物和鞋,應該是九黎散人之物,雖然不太合身但總比沒有強。只是這褲子的樣式有點古老,肥襠散腳,就像兩條窄裙合一起。算了,有的穿就不錯了。眼見天『色』已晚,天邊的霞光漸漸暗淡,而凝翠崖的地面卻隱約發出微弱光毫,邪櫻『迷』霧仍然可見——這就是九黎散人師徒幾代布下的溫火玉大陣的妙用。
我可不想半夜去穿行危機四伏的毒瘴叢林以及喀斯特山區,雖然不是太怕還是小心一點好,真要凝翠崖上過一夜了。石屋院落中有一間非常空曠的石室,裡面什麽都沒有,隻放了一個打坐用的蒲團,看來就是九黎散人平時的靜坐修行之處,我也這個蒲團上坐了下來,靜養調息。
“嬰兒”的心法我已經修習過一些時日,可始終還沒有『摸』到真正的門徑。從四門十二重樓的第三門開始,風君子就一直強調傳法時的心境,並說就算修為到了沒有心境也不能傳法,我有些體會卻並不是十分明白。今天見到了昆山子,也就是當年那個小辣椒,又多了幾分體會。說實話,以正常修行人的觀念來看,我以為她是魔道中人。然而見到這個人,卻發現她自己並不清楚自己的行為已經近於邪魔,只是以本心行事。然而就本『性』來說,她不算個壞人,只是沒有人去提點而已。
昆山子與七葉又不一樣。七葉從小終南派長大,有世間名師指點,對修行次第以及事理應該是很明白的,可隨著他遭遇挫折後又修為大進,整個人卻逐漸顯『露』出另人擔心的面目,選擇了一條妄心滋長的道路。這兩人的修為如果按丹道的境界去參照,恐怕早已突破了“嬰兒”,風君子說的凶險之處就於此嗎?嬰兒的含義是一種成長,是人一生的根基。我知道昆山子後來為什麽會被嚇跑,守正真人說出散去一身邪功的話對她來說太可怕了。昆山子的根基錯了,本『性』尚有可為之處;七葉的根基是極好的,可本心已不可改變。風君子想收七葉為徒已不可能,但願他能把小辣椒抓回來。
我坐那裡思考了很久,直到心緒平靜了之後才正式行功修煉。這一入坐與前些日子不同,不知過了多久進入了一種奇妙的狀態。它不是極靜,也不是大動,而是非常的清晰與奇,就像一個初生嬰兒第一次睜開眼睛去看世界——世界是如此清晰而奇妙。
我可以聽見聲音,天地十方萬籟之聲。我可以看見東西,地理山河如掌上觀紋。這就是嬰兒境界中自發俱足的神通。可神通此時對我而言沒有意義,因為我聽見了不能去窮緣, 看見了不能去細究。這嬰兒起步的口訣就是“以眼觀眼,以耳聽耳,以鼻調鼻,以口緘口。外無聲『色』之牽,內無意我之累,自然方寸虛明,萬緣澄寂。”一個全的我,就象第一次有了五官,完全用另一種狀態去感受大千世界。
此時的我是純淨的、真正沒有雜念的,因為我正從另一個起點去感受“念”為何物、“物”為何念。這是一種突破,以前依法術修煉而來的“禦物”神通今天的境界中已經成為一種自然而然的本能,不必依靠刻意施展任何法術,而是象普通人說話握手一樣不需經意。
此時的我是脆弱的、真正沒有分別的,因為我神識以一種的實質狀態開始凝聚成長一切還是未知。就象一般人很難理解“玄關”何處一樣,也很難理解“嬰兒”是什麽?嬰兒就是我,超越元神元氣的本源發端,逆天重生的我。
“嬰兒”現形,需要小心護持,讓它成長鞏固。我又將一體神識退回到極深處,斷絕了一切外緣只是內體會。往往苦修千日,隻一朝境界達成,這就是修行中漸頓圓融的機緣。沒有今天的經歷,沒有此時的道場,不知我還要等多久才能窺入這一重樓的門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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