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錢給誰並不代表一定公開支持誰，但是私下裡的傾向性就不好說了。

　正是因為柯西金了解的內幕遠比羅蘭多得多，他才知道比武大會中途夭折的風險很大，羅蘭以比武大會預期收益作為抵押發行債券，這不就是火中取栗的作死行為?任何理智健全的投資人都不會去碰那種垃圾債券。

　為了盡可能做到客觀公道，他特地運用預言法術進行佔卜，結果同樣支持他的判斷，那麽他除了對羅蘭說抱歉，難道還有別的選擇?

　柯西金搖搖頭，再次確認自己最初的判斷是合理的，穩妥的。

　那麽現在呢?

　羅蘭最後一次貸款過後，他感到心神不寧，便再次施法佔卜凶吉。

　佔卜的話題仍然是比武大會的預期盈利，結果大大出乎他的預料——

　大吉！！

　預言術對承銷債券前景的佔卜結果發生180度大逆轉，居然是一個大大的“吉”字！

　柯西金簡直哭笑不得。

　就在三天前他佔卜同樣的問題結果還是大凶，怎麽短短三天過後結果卻截然相反?

　在這三天裡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使得一筆垃圾債券搖身一變成了炙手可熱的硬通貨?

　柯西金想不通，卻又不甘心，便運用等級更高的預言系法術“異界探知”向外層位面的神魔查詢，結果那些神秘的存在拒絕了他的請求，並且暗示他最好不要試圖調查一位強大神力的選民，這會引來命運女士的不悅。

　拒絕回答本身就是一個確切的情報，柯西金不得不相信是羅蘭在上述戲劇性轉變過程中發揮了關鍵作用。

　那麽他究竟幹了什麽?恐怕不僅僅是貸款和購買債券那麽簡單。

　柯西金帶著滿腹思緒回到書房，從行李箱裡拿出一本厚厚的硬皮書。

　多年來他每次外出旅行的時候都會帶著這本書，扉頁上印著漂亮的花體字母——《高等數學習題集》——還有一句深得他心意的名言:

　“如果世上存在神上神，祂一定是位數學家。”

　這本習題集的作者瓦西裡·季米特洛夫是奧術時代著名的數學家，同時也是專精預言學派的傳奇大法師。

　無論在哪個時代，預言學派的法師們大多是數學愛好者，其在預言法術方面的成就往往跟數學領域的成就成正比。

　柯西金本人在球面幾何學方面頗有建樹，發表過幾篇很有影響力的論文，在數學分析、天和測繪學等領域也有濃厚的興趣。

　每當他感到心緒不寧的時候，總會拿出這本陪伴自己成長的習題集，驗算幾道數學難題。這種宗教般的儀式能夠幫助他盡快平靜下來，恢復樂觀自信的心態。

　鵝毛筆在他手中唰唰飛舞，演算紙上浮現一行行算式和算符。

　“兩次預言的結果截然相反，這意味著預言的前提條件發生了改變。”

　“基特蘭德城在這三天期間並沒有發生什麽大新聞，人們的生活大體按部就班，唯一特別活躍的因素就是羅蘭本人。”

　“所以一定是這個年輕人在這三天中的所作所為觸發了某些因素，導致債券風險大幅度降低，預言結果隨之走向反面。”

　柯西金腦海中驀地靈光一閃，想起當初羅蘭第一次登門拜訪、向他提出貸款申請的時候曾說過一段話:“所謂的‘大局’並非一成不變，局勢會因人們的行為發生逆轉……”

　“原來如此！”

　柯西金突然擱下筆一躍而起，跑到對面餐桌跟前，一把掀開潔白的桌布，蒙在下面的水晶球暴露出來。

　一對獵鷹的眼球，還有銅和鋅的粉末，柯西金將它們放入一隻玻璃杯混合起來，最後注入硝酸。

　嗤……杯中發生激烈的化學反應，產生的氣體有些刺鼻，柯西金卻是習以為常。以這些刺鼻的氣體作為媒介，他施展7環預言系奧術“高等探知”，借助水晶球探索茫茫星界，尋找一個人。

　很快的，水晶球中浮現一條身影。他身穿一襲赤紅色大法師袍，手持大法師杖，光著頭，兩道漆黑的劍眉斜飛入鬢，身材不高也不壯，卻給人一種精力旺盛的印象，深邃的眼眸閃出智慧光彩，眉心刺有一個銀色徽記，仿佛一團躍動的銀火，使人看上一眼就覺得雙眸刺痛，仿佛要被點燃。

　柯西金整理了一下衣著，畢恭畢敬向那水晶球中的紅袍男子深深鞠躬。

　“尊敬的燈塔之主、至高首座，很抱歉打擾您的旅行，我有急事向您匯報。”

　紅袍男子看起來不過四十來歲，柯西金卻不敢對他失禮。燈塔山有八大學派，“紅袍”安德烈不僅是塑能學派的首席導師，更是“魔法之神”博卡布的選民，因其出眾的才能多年來一直被八大學派共尊為領袖，是燈塔山最具權威的傳奇大法師。

　“紅袍”安德烈笑了笑，“柯西金，我已經很多年沒有在你臉上看到這種表情了，說說看，是誰讓你感到頭痛?”

　“此事關乎一筆貸款，我原本以為區區幾百萬貸款沒必要打擾您， 現在卻覺得應該跟您談談。”

　“哦，是誰從你手中拿走了這筆錢?”安德烈直接問重點。

　“一個名叫羅蘭·寇拉斯的年輕人，他是南方大軍閥魯道夫·寇拉斯的獨子，妮基塔的好友，也是命運女士辛德拉的選民，但這不重要……”

　“謔！”安德烈吹了聲口哨，“魯道夫是遠東未來最有可能登上王座的人，羅蘭·寇拉斯是魯道夫唯一的繼承人、我女兒結伴旅行的好友、強大神力的選民——你說這些都不重要?那麽柯西金，在你眼中到底什麽才重要?”

　“是這個，”柯西金指著自己的太陽穴，一臉嚴肅，“安德烈，那個年輕人的頭腦比他的身份更驚人，我從未見過如此……詭詐機敏的頭腦。”

　“呵呵，聽你這麽說他不像辛德拉的選民，倒像是吾主博卡布的化身，說說看那個年輕人都幹了什麽，以至於使你亂了方寸。”

　“這件事要從基特蘭德城發行的一筆債券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