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蘭和塔瑪拉走出旅店，一路拌嘴相互打趣，前往工人遊行的起點——大鬥技場。

　遠遠看見廣場上人頭攢動，距離遊行發起的時間還差半個小時，已經來了兩千多人。

　“得想個辦法把沙巴林招呼過來，”羅蘭摸著下巴沉吟，扭頭問塔瑪拉:“你今天準備了幾個‘變形術’。”

　塔瑪拉忍著笑回答:“一個也沒準備！”等羅蘭露出失望的表情才話鋒一轉，得意的告訴他:“我只需要準備神術，奧術可以自發施法。”

　羅蘭拍拍額頭，“是哦，我差點忘了，你是術士兼牧師進階的真死靈師，不需要準備奧術。”

　“有什麽要我幫忙的嗎?”

　“等一下可能需要借助你的法術。”

　羅蘭正要細說打算，維格拉夫從對面飛奔過來，氣喘籲籲地說:“已經通知領主大人了，我回來盯著沙巴林。”

　“那你來的正好，去把他叫過來吧，我想跟他聊聊。”

　維格拉夫二話不說，轉身走向人群聚集的鬥技場。

　塔瑪拉望著他的背影蹙起眉頭，“你讓他去，不合適吧?我擔心這個衝動的家夥會把事情搞砸。”

　羅蘭搖頭一笑:“他乾這一行，往後少不了處理類似的群體事件，現在多積累些經驗沒壞處。”

　維格拉夫擠進人群，立刻引起沙巴林警覺，冷冷凝視著他:“你來幹什麽?”

　維格拉夫喉結蠕動，強壓下滿肚子怒火與咒罵，面無表情地說:“我想請你出去聊聊，找個安靜的地方，羅蘭先生也在。”

　“我認識你！城衛軍的打手，你來這兒想幹什麽！”

　“你想逮捕我們的領袖?先得問這裡所有工人兄弟答不答應！”

　“別跟這條走狗廢話！剝光他的衣服，把他丟出去！”

　“吊死他！走狗就該吊在路燈上示眾！”

　面對群情激奮的工人，充斥耳畔的咒罵，維格拉夫仿佛受到巨浪衝擊，感到有些眩暈。他努力保持鎮定，高高舉起雙手，大聲喊道:“大家請冷靜，我沒有惡意！”

　“如果我想逮捕沙巴林就不會一個人來這兒！”

　“我沒有武器，沒帶衛兵，一個人高舉雙手站在你們數千人中間，你們到底在怕什麽?”

　“是害怕我的職業，我的製服，我的力量，還是對你們的事業缺乏自信?”

　“難道一個小小的軍官就使你們亂了方寸，除了咒罵與暴力你們還有別的信仰嗎?”

　人群並沒有因為他的質問冷靜下來，騷動愈演愈烈，直到沙巴林抬手向天打出一發“粉碎音波”，巨響恍若晴空霹靂，震得人們心驚肉跳，不約而同安靜下來。

　沙巴林在這異樣的寂靜裡冷冷盯著維格拉夫，緩緩道:“說的很好啊維格拉夫隊長，沒想到你會說出這樣有意思的話，做出這樣的思考，我可以陪你走一趟，聊聊我們都感興趣的話題。”

　“沙巴林，別去！這家夥沒安好心！”

　“是啊！這個騙子會把你關進監獄！”

　沙巴林搖頭一笑，擺手示意工會同伴不必替他擔憂。

　“我們不是官方機構，不是公司商會，更不是黑幫流氓，我們的與眾不同之處就在於不需要什麽皇帝或者救世主！我在或不在這裡，大家要做的事都一樣，這不是出於我的命令，而是為了表達你們每個人的訴求，爭取你們自身的利益！離開片刻又有何妨?我的心永遠跟大家在一起！”

　廣場上響起雷鳴般的掌聲，工人們壓抑悲憤的心情，目送他們的領袖昂然離去。

　維格拉夫夾住沙巴林的胳膊，恨恨道:“你可真會蠱惑人心啊高尚的沙巴林先生！在我的襯托下，你把自己打扮得像個英雄！”

　沙巴林哂笑一聲，“所以你應該拿繩子把我捆起來，送我去絞刑架。”

　“得了吧，我可沒興趣跟你這種人耍嘴皮子，是羅蘭先生和……他的朋友想找你談談。”

　“哦?羅蘭先生……”沙巴林收起笑容，臉色有些凝重，“聽說他幫領主夫婦改善財政困境，把全城賭場收回官營，還把魔法物品專賣權與神殿宗教事務分離，重新規劃了比武大會的票務方案，真是好大的手筆。”

　“怎麽，你敢對他的舉措不滿意?”

　“從我個人利益而言，神殿分割商業部門進行專營，難免會影響我那個小店鋪的生意，不過從城市經營者的角度講，他真是個天才。”沙巴林油然感慨。

　維格拉夫聳聳肩，“這是我們第一次取得共識。”

　“哈，希望不是最後一次。”

　兩人乘上內務部的黑蓬馬車，馭手聽從維格拉夫的安排，跟隨遊行的隊伍繞著城市兜圈子。車廂內，羅蘭和塔瑪拉並肩而坐，沙巴林和維格拉夫在他們對面落座。

　沙巴林打量羅蘭身旁那個俊俏的青年紳士，不由面露疑惑，“羅蘭先生，您找我有何吩咐?”

　羅蘭微微一笑，“沙巴林，我知道你很忙，客套話就不說了，你組織這次遊行示威的緣由我都清楚，我僅代表我個人支持你們的行動。”

　沙巴林臉色有所緩和，“非常感謝您的同情，可惜基特蘭德城的貴人當中像您這樣通情達理的並不多。”

　羅蘭歎了口氣，接著說:“沙巴林，實話跟你說，我這些天為錢的事花了不少心思，如果你們肯多忍耐一天，拖欠的薪水都將發放到你們手中，本不必采取如此激烈的舉措。”

　“然而那些錢畢竟還沒有發下來不是麽?”沙巴林聳聳肩，“如果我們不采取激烈抗議，天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拿到錢，這種事情總是軟弱妥協的一方吃虧。”

　羅蘭點點頭，沙巴林的立場暗合博弈法則，這個世界就是這麽殘酷。

　“貝奧武甫和娜塔莎已經帶著錢去了大聖堂廣場，等你們結束遊行，就可以在那裡領到薪水，隨時歡迎你們回來復工，往後也不會再拖欠薪水，這一條我可以保證。”

　“那很好啊羅蘭先生，您是一位了不起的人，能搞到錢的人都值得尊敬，更何況您花起錢來也很大方。”

　沙巴林得知欠薪問題得以解決， 心情放松下來，臉上也多了笑容。

　羅蘭看了他一眼，面色肅然:“然而事情沒你想的那麽簡單，今天這場遊行恐怕會釀成流血衝突。”

　“這不可能！”沙巴林斷然否認，“堅持和平遊行的原則已經得到參加者一致認可，除非城衛軍出面鎮壓，否則我們不會首先動用暴力！”

　“一致認可?”塔瑪拉不禁冷笑，“你未免高估了自己的領導力，事實上就在你的工會幹部當中，有人與奧列格私通，打算借著遊行的機會製造流血衝突，破壞比武大會的籌備工作，這些陰謀你一無所知，完全被蒙在鼓裡，哪來的自信替那五六千人擔保?”

　沙巴林變了臉色，“這不可能……”

　“那麽你敢不敢跟我們打賭?”塔瑪拉翹起唇角，露出一個挑釁的笑容。

　沙巴林抹了把汗，咬緊牙關用力點了下頭。

　“賭就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