饑餓與絕望激發逃荒者心頭的怨氣,怨氣越積越重,最終演變成仇恨與憤怒。不知是誰挑的頭,一群流浪者率先抄起乾草叉作為武器,突然向鄰近的國有農場發起突襲。
國有農場並非軍事設施,全部的武裝力量不過是經理人雇傭的十來個監工。這夥地痞流氓欺負勞工毫不手軟,面對真正的“暴民”可就現出欺軟怕硬的原形,略做抵抗就一哄而散。憤怒的農民衝破籬笆,與同樣早已滿腹怨氣的勞工聯合起來,匯聚成一支超過百人的隊伍,將監工與經理居住的房舍點燃,一把火燒成灰燼。隨即浩浩蕩蕩的衝向谷倉,打開倉庫搬出一袋袋的麵粉,當場分發給那些追隨他們的饑民。
就這樣,一支農民起義武裝以國有農場為據點建立起來,至少在倉庫裡的存糧消耗殆盡之前,他們的力量將持續壯大,並且朝著周邊鄉村蔓延。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農民起義的消息仿佛插上翅膀,迅速傳遍帝國各地。逃荒的饑民何止百萬,人人心裡都充滿怨氣,對帝國權貴,對大大小小的官僚,對不愁吃穿的富人,乃至對發動這場倒霉的改革運動的皇太子及其幕僚都懷有一種樸素、偏激且無比熾烈的仇恨,除了暴力,他們再沒有其他方式可以宣泄心中的怨恨!幾乎是一夜之間,帝國各地烽煙四起,規模不等的叛亂起義此起彼伏。單獨來看每一個叛亂武裝都不成氣候,裝備簡陋,組織松散,似乎派出一支正規軍就可輕松鎮壓。然而成百上千個這樣的“火星”聯合起來就成了燎原火海,將整個亞珊帝國灼烤的遍地硝煙。從聖城到各行省,駐軍頻繁調動,四處鎮壓叛亂武裝,然而越是鎮壓越激起更多、更猛烈的反抗,使得帝國官兵疲於奔命,戰鬥意志也在屠殺那些骨瘦如柴的同胞中日漸消磨,變得士氣低沉。
從1624年春天掀起的零星叛亂,到了當年夏季,已然演變成一場本世紀以來波及范圍最廣、參與人數最多、影響最深遠的大起義!帝國大地上燃起的野火,日益顯示出失控的征兆。
身在千裡之外的羅蘭也通過種種途徑,密切關注著1624年帝國大起義的演變。在一封寫給帕拉丁娜的信中,他對帝國農民起義的前景做出如下預測:
“一國掌權者被迫開始改革的時候,往往就是該國最危險的時刻。這一年來帝國當局先後出台了涉及土地改革、農業改革和經濟改革的上百條法令,然而真正落實下去並且收到正面成效的不足十分之一,絕大多數政策非但沒有收效,反而起到了反效果,打破帝國社會各階層原有的生態,又沒能建立起一個新的生態均衡,國家的根基收到衝擊,在改革中利益受損的遠不止底層農民。”
“農民起義只是一條導火索,其它在帝國改革運動中利益受損的角色此時正在觀測風向,一旦他們認為民氣可用,就會跳出來接管起義武裝,憑借出身、財富、文化、才能、職業等方面的優勢,很容易就能掌控起義軍的領導權,到那時帝國面對的將是一股更難對付的力量,經過精英階層改造的農民武裝,將會變得更有戰鬥力,甚至亮出自己的政治綱領,那時候他們所圖的就不僅僅是吃飽肚子,而是謀求政治權力。”
帕拉丁娜收到這封回信短短一周過後,羅蘭信中的預言就在現實中得以驗證。那些在改革中利益受損的封建領主、貴族、大地主和高級教士,相繼公開發聲對饑民表示同情,甚至還有一位教區司鐸在面向饑民公開布道時做出如此露骨的宣稱:
“生存是太陽神賦予每個人的基本權利,
當暴政把你逼到走投無路時,不要忘記身後還有一條路,那就是犯罪,記住這並不可恥!”這位任職於魔山行省的教堂司鐸名叫閔采爾,在發表上述言論過後直接走下布道壇,走出他的教堂,走到街頭聆聽他布道的饑民當中,身體力行自己的理念,發誓放棄曾經擁有的一切財富與地位,與饑民們同生共死,抵抗行省首府派來鎮壓起義軍的部隊。
閔采爾司鐸立刻成為該省叛亂武裝的精神領袖,被追隨者們高高舉起,如同一位聖徒,高居於人流匯聚而成的波濤之上,向街道兩側的居民高聲呼喊,邀請他們加入這支秉承神意、謀求生存的大軍。
也許閔采爾司鐸的確有著非凡的號召力,也許是那些暗中早已蠢蠢欲動的人們認為時機已經成熟。魔山行省有頭有臉的貴族、地主、士紳和教士們相繼站出來表態支持閔采爾司鐸,有的為義軍資助錢糧裝備,有的親自加入義軍,成為閔采爾司鐸的戰友。
這支起義武裝迅速壯大,短短一個月就席卷魔山行省,甚至效仿遠東人打出“獨立建國”的旗號。
“閔采爾大起義”發生在魔山行省,其實也不意外。亞珊帝國自古以來就有三個地方以“窮山惡水出刁民”聞名,其中就包括遠東行省和魔山行省,後來遠東乾脆獨立建國,才把科米行省這個野精靈作亂的“後起之秀”加進來充數。
“帝國未亂魔山先亂”,“帝國已平遠東未平”,這是亞珊帝國故老相傳的諺語,由此可知魔山行省的山民是何等的桀驁不馴。山民出身的閔采爾司鐸,哪怕皈依了培羅教會,依舊不改桀驁秉性,在他身上集中體現出魔山土著的性格特征。
如果僅僅是魔山的暴民造反,亞珊聖城的掌權者們還不至於太擔心。然而事態發展很快就超出了他們的預想,“龍宮”情報局截獲一則密信,雖然目前還無法完全破譯,但是種種征兆表明,已經有外國勢力介入魔山叛亂,試圖為閔采爾一黨提供從物資、經費、裝備、戰術指導直至國際輿論的全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