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克托莉雅聽得臉色連變。

卡佳礙於羅蘭和維格拉夫在場沒有明說，其實所謂“因礦石交易獲利的貿易商”指得就是揚波商會，如果塔瑪拉的計劃得逞，揚波商會就有大麻煩了。

維克托莉亞越想越擔心，向羅蘭和維格拉夫道了一聲失陪，帶著卡佳匆匆離去。

目送她們離去，羅蘭輕輕一笑:“維格拉夫，你感覺到了嗎?刀光血影啊。”

維格拉夫抓了抓頭:“您是說塔瑪拉和維克托莉亞暗地裡在交鋒?我能感覺到她們在勾心鬥角，更確切的目的就猜不透了。”

“不止是塔瑪拉和維克托莉亞的交鋒，背後還有一些人的影子，你有沒有考慮過這樣一個問題，如果塔瑪拉真想壟斷基特蘭德地區的礦產開采權，她要怎樣實行自己的權力?別忘了，這些礦山經常遭受戰禍信徒和龍之眼劫掠，塔瑪拉一個外來者怎麽保護自己的產權?就近雇傭基特蘭德城衛軍，還是從荊刺裂谷奈落教團本部調遣大軍前來維護治安?”

“這……實在太麻煩了。”維格拉夫想一想就覺得頭痛。

“是啊，這太麻煩了。”羅蘭由衷感慨，“麻煩就意味著更多的投入，更少的利潤，塔瑪拉這項計劃的真實性非常可疑，更何況這要是真的，她為什麽要故意泄露給維克托莉亞?”

“的確是這個道理，維克托莉亞為了維護揚波商會的利益，一定會設法阻止塔瑪拉得逞，既然如此，她為何故意露出破綻引卡佳去追查……”維格拉夫越發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了。

羅蘭笑著拍拍他的肩膀，“我的朋友，你太單純了，塔瑪拉分明就是個‘托兒’啊，她今天是帶著任務來表演的。”接著，他用通用語將“托兒”這個詞的豐富內涵說給維格拉夫。

維格拉夫並不笨，稍加點撥就反應過來:“維克托莉亞不想塔瑪拉得逞，就得設法說服領主大人拒絕她的提案，既然開口求人，就得有點表示，拿出一筆錢來幫他們渡過難關，最起碼得幫忙解決拖欠工人的薪水……啊！我明白了，難怪娜塔莎夫人一聽說揚波家族拒絕繼續提供貸款，立刻就邀請塔瑪拉來訪，原來是這麽回事！”

“不止如此。”羅蘭微微眯起眸子，“你想塔瑪拉是什麽身份?她的出場費可不便宜，走著瞧吧，好戲還在後頭，這件事如果處理不好，你的領主大人就要被人牽著鼻子走，所有基特蘭德人都將在不知不覺間欠下一輩子也還不完的債務。”

維格拉夫拍拍額頭，有生以來第一次發覺這個世界是如此陌生:“羅蘭先生，我該做些什麽才能阻止這場陰謀?”

“陰謀?不，這是陽謀，說到底無非是一個錢字，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欠下別人的債務腰杆當然挺不起來，想擺脫困境就得在財政上真正獲得自由，或者說得更直白一點——如果能夠在短期內賺到一大筆錢，足以彌補會場改造工程的赤字，一切麻煩都將迎刃而解。”

“問題是怎樣才能賺到一大筆錢?”維格拉夫滿面愁容:“基特蘭德的財政收入主要就是三大項，稅收、礦山和傭兵業務，這些收入都是有數的，能挪用的款項早就花光了，哪還有別的進項。”

“當然有，眼前不就擺著一個金飯碗?”羅蘭指了指前方的大競技場。

“您是說比武大會的門票收入?我們計算過的，就算拓建計劃如期完工，場場觀眾爆滿，最多也不過200萬金幣的門票收入，離盈利還差得遠，事實上基特蘭德歷屆比武大會都是貼錢賺吆喝，從來就沒有盈利過。”

“那是你們的運營模式太落伍，

”羅蘭負手俯瞰場地，從容不迫的語調充滿自信:“如果按照我的方案運營比武大會，保證可以盈利。”維格拉夫深深吸了口氣，卻還是按捺不住激動的情緒:“羅蘭先生，我有義務說服領主大人盡快與您見面，時間由您來決定。”

羅蘭笑著擺了擺手:“冷靜，我的朋友，我還有很多工作尚未完成，在做好充分的準備之前不適合覲見貝奧武甫和娜塔莎夫婦，至於比武大會運營方案，細說起來一言難盡，我回頭寫一份書面方案，明天早上交給你，你替我遞交領主夫婦，如果他們不認同我的方案，往後就不要再提覲見的事了。”

“所以這是一個考驗?”

“不，是雙向選擇。”

維格拉夫抓抓頭髮，“我還是不大明白，不過您的話總是有道理的，明早七點鍾去拜訪您可以嗎?”

“可以，明天的事明天再說，現在我們放松一下，去別處逛逛。”

“寇德神殿值得一遊，我們可以在神殿食堂吃一頓英雄宴。”

“明天再去神殿，你帶我去集貿市場走走，今天我想嘗嘗路邊小吃。”

“懂了。”維格拉夫嚴肅的點點頭，一本正經的樣子把羅蘭逗樂了。

“懂什麽了?”

“就像您之前在城外走訪鄉村那樣，我們去調查基特蘭德城的市井生活。”

羅蘭露出讚賞的笑容，叮囑道:“記得帶我去工人居住區看看，我知道你不喜歡沙巴林，但是這座城市裡之所以出現他這種人，並且擁有一定的號召力，絕不是偶然，這不僅僅是他個人才能或者謀略的勝利，肯定有其必然因素，這一點值得關注，我們現在所做的觀察，收集的資料，將來在解決其他地區社會問題時也有參考價值。”

維格拉夫一聽到“沙巴林”這個名字就頭疼，不理解羅蘭為何對那個滑頭念念不忘。

“沙巴林和他搞得那一套，破壞性多過建設性，您會不會太把他當回事了?”

羅蘭笑而不語，沒有繼續跟他辯論這個話題。

兩個人在街頭巷尾逛了一下午， 路邊攤的風味小吃很有特色，量大實惠。羅蘭對基特蘭德人印象最深刻的地方就是——除了沙巴林那種極少數思想活躍的知識分子——多數當地人文化水平不高，十人當中平均有八人不識字，思想比較保守，好處是憨厚實在，壞處是缺乏創造力，崇尚肌肉而輕視知識。

羅蘭認為這種基於民族傳統的反智傾向是基特蘭德人最大的弊病，也是這個民族長期以來無法產生法師階層的根源。貝奧武甫和娜塔莎夫婦在推廣文化教育方面做了一些工作，比如寇德牧師大多是知識分子，禮拜日免費開班掃盲，但是成效還不是那麽明顯，這需要時間積累，潛移默化改變人們的觀念。

問題是羅蘭越發覺得貝奧武甫和娜塔莎的時間不多了。

通過調查當地居民，參觀城市設施，羅蘭雖然還沒有見過領主夫婦，卻能看出他們都是理想主義者。他們推行的大多數政策是好的，可惜忽略了最關鍵的物質基礎，糟糕的財政狀況正在一步步吞噬他們的執政根基，錢的問題不解決，再美好的理想也是鏡花水月。

奔波了一整天，羅蘭堅持著在街頭遊蕩到深夜，親眼看過基特蘭德的夜景和人們的夜生活才滿意的對維格拉夫說:“我們回去吧。”

可憐的龍脈青年使勁捶了捶大腿，幾乎在哀歎:“我聽人家說陪女人逛街比上陣廝殺還累，看來真不是誇張，一整天都在走路，鞋底磨掉了一層。”

羅蘭白了他一眼:“首先你得有個女朋友……別發牢騷了，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會更累。”

“我的天！”維格拉夫差點給他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