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溶一回府,就看到了擺在桌子上的重陽糕。
他怔了一下,然後道:“娘今年怎麽也想著去買了個重陽糕回來,您不是最不喜歡吃甜食的嗎?”
壽康公主奇道:“你怎麽知道這重陽糕是買的?”
沈溶道:“孩兒在如意樓裡看到有人在賣這個。”
“哦?”壽康公主的眉頭輕皺了一下。
兒子不可能騙她,難道劉家為了討好侯府,說了假話。
這麽一想,壽康公主的臉上不由露出濃濃的失望來。
“這重陽糕是劉知府家的下人送來的,說是他們姑娘親手做的。”跟著的嬤嬤實在看不過去了。
沈溶道:“這個……兒子馬上去查一查,誰敢欺騙娘,兒子定饒不了他。”
壽康公主看著沈溶離去的背景,若有所思的道:“你看世子是不是很緊張這個姑娘?”
“或者,世子只是不想讓您受了蒙騙呢?”江嬤嬤斟酌著說道。
但這理由連她自己都不信。她也是看著沈溶長大的。若真的不在意,大可以吩咐個人去如意樓問問就知道了,哪用這麽匆忙。
沈溶去得快,來得也快。
“問清了,如意樓的少東家李長河,是劉知府的侄女婿,劉家的姑娘一共做了五個這樣的重陽糕,劉知府兄弟四房各一個,李長河的嶽母舍不得吃,送到了閨女那兒寄賣,李家在用它做噱頭呢。”
壽康公主臉一板,“明明就是劉知府那養女騙了娘,你怎麽還幫她說好話來騙娘?”
沈溶道:“我又不認得她,怎麽可能會為她說好話?娘要是不信,可以自己派人去查。我什麽時候騙過娘。”
壽康公主道:“你真不認得她?那中秋節為什麽特意去救她?”
沈溶道:“那是湊巧遇上了。”
壽康公主道:“那你為什麽讓沈八跟蹤她?”
沈溶的臉一下子熱了起來。
壽康公主不等他說話,笑嘻嘻地道:“你什麽時候認得她的,說說看。”
沈溶扭頭就走,“早說了,我跟本不認得她。”
遠遠地傳來壽康公主的聲音,“好,好,你不認得她,娘自己去認得她不就成了。”
江嬤嬤笑著搖頭。
壽康公主卻淡淡地歎了口氣。
遙想當家,沈容正當說親的年紀,垂危之際的先帝卻拉著壽康公主的手,讓她兒子娶了柱國公鄧顯祖的嫡次女,以求鄧沈兩家結成同盟,共同對抗外戚。哪想鄧氏婚後卻背著沈家跟於家互通書信,雖那書信被截了下來,但那女人卻在生產前服了砒霜,一屍兩命。
可恨太后仍不罷休,又給兒子指婚了滁州知府的姑娘,塗州知府為了不得罪太后,沒多久就逼死了親閨女。太后卻放出風聲,說沈溶克妻。沈家迫不得己,才有了高僧批命一說。
沒想到,彈指間,已經近十年了。
想到兒子還肯為小姑娘動容,壽康公主不由落下淚來,卻又悄悄地擦乾淨了,吩咐道:“去查探清查,劉知府家明天登哪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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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成方打算去三峰山。
張氏已經有了身子,太高的山她吃不消,矮一些應景就行了。
三峰山遠望峻秀多姿,身姿婀娜如亭亭之少女,又稱三姐山;近觀獰偉霸氣,如咆哮吼叫的雄獅,又稱獅子峰。更有奇洞古刹,早在好幾百年之前已經名動天下。
重陽登三峰山,登山人的可以選擇由西北上山,待到從東西方向下山時,還可以嘗嘗禪窟寺的素齋,又可稍做休整,對孕婦來說最合適不過。
既然要爬山,此時再穿那些平時女兒家穿的羅裙就有些累贅了,需穿胡服才好。
王菁對衣裳向來沒那麽講究,隨意拿了套絳紫色胡服穿在身上,坐下來由著杜鵑給她梳了頭。
紫鳶本想勸她說今天出門,穿得太隨意會惹人閑話之類,但等到衣裳上了身,卻驚呆了,“這絳紫色好襯姑娘的皮膚。”
“姑娘我天生麗質,穿什麽都好看。”王菁說道。
大周的鏡子全是銅的,新鑄成的鏡面沒有光澤,必須塗上鏡藥用選氈團反覆研磨,直到鏡面白亮可鑒,才能照人。若是用得久了,鏡面會暗淡無光,要重新磨光。在大周有專門以磨鏡為生的小攤販。但王菁覺得銅鏡照出的人像不清楚,用著不習慣,通常是不會照鏡子的。反正自己的五官長得端正就是了。
“姑娘今天戴什麽首飾?”紫鳶問道。
難得出門一次,穿什麽戴什麽算是姑娘們最關心的問題了。
家裡現在雖然有了點閑錢,但畢竟根基尚淺,怎能跟那些有錢人相比。王菁也就幾對銀耳環而己,戴出去實在有些太寒磣了,倒不如不戴。
“把昨天公主賞的那頭花戴上吧。”王菁說道。
大周的女人,無論八歲還是八十歲,都有簪花的愛好,除了絹花、綾花、緞花、羅花、珠花,還簪鮮花。不僅如此,這時候的人們,還喜愛鬥花。逢鬥,必要分出輸贏,有了公主賞的蘭花戴在頭上,也算應景了。
王菁戴好首飾,又換了雙黑色的短靴。
“妹妹還沒好嗎?”劉永安走了進來,眼光落在王菁的耳朵上,“是不是沒有耳環?哥哥送你一對吧。”說著遞給王菁一個十分小巧的錦袋。
那錦袋十分常見,不過是市面小攤上常有的貨色,但裡面卻放著一對珍珠耳環,每一隻耳環上,墜著顆像蓮子一般大小的珍珠。那珍珠在王菁的掌心,流溢出溫潤的光澤。迎光而立的王菁,清晰地從那晶瑩圓潤的珠珍上,看到了自己的瞳孔。
這東西應該很貴吧?
“哪來的?”王菁疑惑地問道。
“湖裡撈起來的。”劉永安說道。
見王菁明顯一副不信的樣子,又解釋道:“是用張狐皮換的。快戴上看看,合不合適。”他自是不會告訴她,那狐皮是他花費了好幾個月的休沐時間才獵到的。
他那殷殷笑容之下,王菁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還好杜鵑將那耳環接了過去,“我給姑娘戴上。”
紫鳶正想說“很漂亮”,寶哥兒的聲音隔窗傳了進來,“姐姐快些,娘都準備好了,就等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