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菁對於唐三拳最初的印象僅停留在敢衝敢拚上面,當然了,最深刻記憶的是他屠了城。
她覺得這個人肯定是個衝動而又嗜殺的狂魔,根本沒關注過這個人。
可現在既然唐家能請動徐清的娘為唐三拳說情,她就先聽一聽再說,也可能這件事另有隱情。
唐老娘開娘娓娓道來:唐三拳本名叫唐初一。
因識字不多,不會寫“初”字,便喊成了“唐一”。
也不能怪父母不給娶好名字,其實韃子統治的這近百年的時間裡,漢人是不允許有名字的,一般就是按出生日期、地名什麽的隨意取一個叫著罷了。
直到後來,同梓書院開了起來免費供學子讀書的時候,他才有幸進了劉家的書院,但那時候他老娘正臥病在床,不得已偷偷地拿了食堂的饅頭回家給老娘吃被張氏發覺,又發現他讀書不用功,三天打漁兩天曬網,就和當時的院長劉成巒商量讓他退了學。
他會的三拳,剛好是徐清所教的招式中的基本路數,但他有一股狠勁,閉著眼不要命的往對手身上招呼,往往三拳下去,普通人就倒下了,之後“三拳”的名字就這麽叫了起來。
說起唐三拳,祖上本居於宿州,他爹是一名小吏,他娘要下田乾活,他和妹妹從小便沒人照顧,打小便是他照顧小他三歲的妹妹。
那時候妹妹還剛會走,母親生病躺在床上抱著肚子滾,由他拉著一起去縣衙找父親。
結果上面的長官便以他的父親當差時間做私事為由,要撤了他的職。
父親自然是苦苦哀求,上頭的便要他把女兒留下給貴族老爺做女奴,才算答應不追究這件事。
不留下女兒就是全家一起餓死,留給貴族老爺家雖然是奴才,但最起碼還有三人能夠保全。
他的父親權衡利弊之後就咬著牙答應了這件事。
可沒過多久,他的父親就失蹤了,母親則帶著他逃到了濠州。
等他長大之後,母親才告訴他:“那個貴族老爺最喜食人肉,向來把人肉稱做‘想肉’,意思是吃了還想吃,常支兩口大缸,烤人肉吃,你妹妹早被他給吃掉了。你父親從別人口中知道了此事,找那狗官論理不成,反被他打折了雙腿,剜了眼睛,皮剝下來塞了稻草進去……”
至此,殺了狗官報仇就成了唐三拳的執念。
豈料他們攻入宿州的時候,韃子見守不住城,早屠光了城裡的男女老少,連犧畜都沒有放過,但已經被圍了城,無奈之下只有投降。
唐三拳想起父親和妹妹,隻覺得血往上衝,將投降的人也殺了。
此事雖然發生在宿州,不知怎地以訛傳訛,傳成了許多地方。
當然,背後也少不了一些人造謠生事之人的推動,宣揚。
為此事,徐清專門找唐三拳談過話,之後他雖然不在殺戰俘了,但已經臭名遠揚,別說他尚在軍中,就是妝扮成一朵花似的坐在家裡,也不見得有姑娘願意嫁給他。
但是,那畢竟是唐家一窮二白的時候,如今他雖然人還未歸京,已經有不少世家大族在打他的主意了,就算舍不得嫡女,旁支的姑娘還是肯的。
唐家主動找上門來,其實也有表忠心的意思,怕皇帝以屠城之事追究他的責任。
不過,如今唐三拳好歹也算是在劉永安手下當差,唐家所求的不過是一個安穩,若是不答應以後誰還願意為賣命?
王菁當時就笑了,“唐將軍戰功赫赫,回來之後必定會被父皇大肆封賞,到時候只怕兩位伯母會挑花眼。”
唐老娘忙道:“若真有那個時候,
還要請娘娘幫那混小子掌掌眼。”王菁很痛快地應了下來。
唐三拳的娘今日的目的,主要是為了讓兒子能在太子妃跟前掛上號,如今見到王菁說起他並沒有嫌惡之意,就知道這位不是那種聽風就是雨的性子,也懂得見好就收好,忙扯開了話題,說了幾句別的事,起身告辭。
一直到她們走,王菁的臉上都帶著笑容。
既然韃子連皇城都丟了,已經不足為懼,想來用不了多久,丈夫就該班師回朝了。
又有人下來報,“皇上賞了咱們府上不少東西。”
王菁又忙換了衣裳接賞賜。
等送走內侍,吃了午飯,歇過晌,沒多久,大郎和二郎就回來了。
二郎畢竟要小一些,心裡想什麽,嘴上便說了出來,“將韃子趕走了,父親就能回來了吧?”
因兒子是未來的儲君, 王菁一向把他們當成大人一般教導,“若你們是你爹爹,看到壞人跑了應該怎麽做呢?”
二郎一聽這個比喻就垮了臉,“肯定是要捉到他!”
大郎:“可以讓下面的人去捉,爹爹先回來。丞相大人也很厲害,肯定能捉到韃子頭子。”
說到底,這兩孩子是想他們的爹了。
王菁:“韃子雖然離開了大都,但是並沒有傷到根本,若是有時間讓他們休生養息,用不了多久,只怕就會從向餓狼一樣,撲過來反咬我們一口。”
二郎:“若我是爹爹,自然是抓住狼,拔了它的牙。”
大郎:“我要殺了它們。狼很凶的,不像狗,再養也變不了家畜。很多年前,他們不過是草原的牧民,一不小心,卻霸佔了我漢人的大好河山,屠殺掉了很多很多的無辜的漢人,如今我們定要斬草除根,不給對方任何可以卷土重來的機會。”
王菁驚訝極了。
大郎這說話的論調,倒是夠果絕的,以他的年紀根本不可能想到這麽遠,這話應該是別人說過的,他學的吧。
想到這兒,她看著大郎讚許地笑了,狀似不經意地問道:“你們的先生今天講史了?”
二郎話要多些,就道:“大哥換了個先生。胡先生告老歸鄉了,從昨個開始就是顧先生給大哥他們講課了。”
王菁:“哪個顧先生?”
大郎見他娘問得慎重,忙道:“是三嬸的爹爹。”
王菁:看樣子,顧家並不希望太子現在回來呢。也不知道皇上是怎麽想的,竟然會讓顧家教大郎讀書,真真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