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的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耳邊無人說話,蘇晚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蘇晚歎了口氣,總算明白了所謂的靜室,到底是什麽地方。
她小心翼翼地用手扶著旁邊的牆壁,不斷回憶那堂犯罪心理學上,輔修課老師曾經講過的話。
所謂的感覺剝奪,就是從人的意志上,讓人自主崩潰。
當一個人被放置在全然的黑暗中,感覺到自己孤身一人,沒有除了自己以外的,哪怕一丁點的外部刺激,他整個人的感官就會變異。
人是社會的產物,如果不在社會群體中生存,那就會產生病變。
而這種變化,不僅僅是心理上的,也是生理上的。
你睜開眼,是無邊的黑暗,你閉上眼,也是,於是,你將會覺得自己視力衰退。
你聽不到任何別人的聲響,你自己跟自己講話,試圖在這空曠的寂靜中尋求一點人聲,直到最後,你會懷疑自己幻聽。
同理,觸覺也是。
還有你的嗅覺……
都將在這種沒有外部刺激的環境中,一一崩潰。
在這樣的環境裡,你會思維混亂,會注意渙散,直到產生幻覺,各種生理感官產生病變,無法達到正常的生體機能。
……
蘇晚再度歎了一口氣,回想著輔修課老師說的話。
聽說,有許多窮凶極惡的組織,不僅喜歡屠戮人,也喜歡用這樣極端的方式,來損傷一個人的意志。
這是從社會心理學的角度,徹徹底底將人擊敗。
一個人的精神再怎麽強大,但只要再這種環境中待久了,遲早是會崩潰的。
時間的早晚問題而已。
她又能堅持多久呢?
一天?一周?半個月?
難怪那個沈姑哭天搶地地說不願意來靜室。
蘇晚忍不住咬了咬牙。
她以前一直覺得自己不喜歡太過吵鬧的環境,然而真正待在這種絕對安靜的地方,蘇晚才發現,原來吵鬧並不是不能忍受的。
有一滴滴的細汗,從蘇晚的手掌邊滑落。
蘇晚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一聲又一聲,如同擂鼓一般。
其實她的心跳並沒有加快,只是在這樣無邊的靜謐中,連這樣細微的聲響都被放大了。
蘇晚回想著費因斯先前的表情,她總覺得,至少目前,費因斯不會放任自己去死。
沒錯,現在的問題不是費因斯要不要她死,而是蘇晚怕自己在這種小黑屋裡呆久了,她會先選擇自殺。
實在是……太過安靜了。
誰能說句話給她聽,哪怕是罵她兩句也好!
蘇晚眨了眨眼睛,什麽光線也沒看到。
要不乾脆睡覺吧。
蘇晚這樣想。
於是蘇晚摩挲著牆壁,一點點將自己的身體放平,在黑暗中躺了下來。
……
蘇晚是被咕咕叫的肚子弄醒的。
實在是太餓了。
連睡覺也支撐不了她。
蘇晚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其實還是什麽都看不到,只是醒過來的時候,蘇晚恍惚覺得自己聞到了飯菜的香氣。
是錯覺嗎?
因為饑腸轆轆,所以腦補出了飯菜的味道?
蘇晚猶疑了一下,終於還是摸索著朝前面探去。
啪嗒一聲,是筷子掉落在地的脆響。
居然真的有飯菜!
蘇晚猛地摸過那雙掉落在地的筷子,此刻也顧不上什麽髒不髒的問題。
當一個人的生存都成為問題的時候,其他的東西,都好像變成了小事。
因為什麽都看不見,蘇晚幾乎是用一種非常狼狽的姿態在吃飯。
蘇晚吃得極為小心,然而還是免不了打碎了什麽東西。
蘇晚忍不住苦笑。
原來沒有了光,她的生存能力會差成這樣。
早知道這樣,她以前還應該去參加那個感受盲人的活動的,體驗一下無光的世界,到底是怎樣的感覺。
……
勉勉強強的吃完飯後,蘇晚慢慢地摸索到牆角,狼狽地蹲在地上,抱住了自己的膝蓋。
她還是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好安靜啊……
太安靜了。
誰能跟她說一句話?哪怕一個字也好……
蘇晚的腦海中一陣天旋地轉,她忽然就開始犯惡心。
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覺得好惡心。
這樣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蘇晚覺得自己要瘋了。
真的要瘋了。
到底時間過去了多久?
是幾個小時,是半天,還是一天?
蘇晚無法判斷出具體的時間。
於是蘇晚索性又昏昏沉沉的睡去。
這次醒來的時候,仍然伴隨著濃烈的饑餓感。
沒有白晝,只有永恆的黑夜,沒有喧鬧,只有無邊的寂靜。
……
蘇晚啊蘇晚,你不能再睡了。
這次對方連飯都不送了。
蘇晚苦笑了一下,輕輕撫了撫不斷叫喚的肚子。
蘇晚覺得, 既然費因斯派人給自己送了第一回飯,那就會有第二回。
因為他肯定只是想擊潰自己的精神,卻並沒有想讓她這麽早死。
畢竟,她還有用。
蘇晚決定,自己一定要等到對方來送飯。
她要懇求對方讓自己見費因斯一面,她實在受夠了這裡的環境。
太恐怖了。
太空曠了。
太……死氣沉沉了……
原來一個人的世界,真的能把人逼瘋。
因為太久沒進食過,也沒有喝過哪怕半滴水,腸胃翻江倒海似的難受。
蘇晚眼瞳渙散,於黑暗中,不斷叫自己的名字,給自己加油打氣。
後來,叫蘇晚兩個字沒有用,蘇晚改為默念江雪城的名字。
仿佛這個男人的姓名,儼然已經成為她生存的精神支柱。
事實也是如此。
……
然而過了不知道多久,還是沒有人給蘇晚送飯。
蘇晚餓的兩眼直發昏,因為無法計算歲月的流逝,心裡更加暴躁。
腦海中的一切都是混亂的。
只有江雪城的名字,如此清晰,一聲蓋過一聲。
仿佛成了某種執念。
雪城……雪城……
就在蘇晚下意識地喃喃時,她忽然就看到了一束極為淺淡的光輝!
那是……
那是光!
許久沒有見過光明的蘇晚,看到那束淺淡的光線,整個人幾乎要跳起來。
然而她沒能跳起來,因為太餓了,哪裡還有騰挪的力氣。
恍恍惚惚的視線中,一個頎長的身影躍入。
然而就在那個人靠近自己的時候,蘇晚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死死地抱住了對方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