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祈然像是突然從船上被打入驚濤駭浪中的旅人，拉拽著蘇晚的袖子，像是抱著一截浮木。

無助。

惶然。

“她，走了……怎麽辦，她走了……”

“我找不到她，找不到她……”

江祈然喃喃著，不斷重複她走了，找不到這幾個字，仿佛複讀機一般。

……

蘇晚從來沒有見過自己兒子這個樣子，沒有靈魂，跟木偶沒有太大差別。

看到他這樣，蘇晚心中亦是無比痛楚，恨不能以身代之。

“祈然在說誰走了?”

蘇晚剛開始還不太明白，轉頭瞥了江雪城一眼。

而那個一身黑色風衣的男人眉眼緊皺，像是極為嫌棄地掃了江祈然一眼。

“你說還有誰走了，能讓你寶貝兒子這幅德行?”

真是丟死人了。

……

看來，是葉琳琅了……

難怪。

上次淼淼就說，葉琳琅要去東辰國讀書來著。

蘇晚正若有所思，只是見江雪城這種傲嬌又欠扁的模樣，心頭一陣火起。

其實蘇晚知道，江雪城心裡還是關心江祈然的，只是這嘴毒的，真是……

難怪江祈然一直跟他不親近！

她無語地白了江雪城一眼。

“喂，什麽叫我的寶貝兒子啊，難道不是你的?”

“我沒有這麽丟臉的兒子。”

江雪城聳肩，不過話剛出口，就被蘇晚狠狠地擰了一下胳膊。

“都說你別再火上澆油了！沒看見兒子都這樣了嗎?你還這樣擠兌他。”

蘇晚這一下擰到肉了，江雪城也是無奈。

哼，就知道寵這個小子。

果然，只要有江祈然在的地方，蘇晚的注意力就會被分走。

……

雖然心裡很怨念，不過江雪城當然也知道，現在不是什麽吃醋的時候。

看到江祈然這幅行屍走肉一般的樣子，江雪城極為不爽。

“江祈然，你馬上就要成年了，你知不知道，一個男人要有擔當，以後怎麽保護家人?保護你母親?”

“保護，家人?”

江祈然像是慢慢地回神一般，他一點點地抬頭，望向江雪城和蘇晚那依舊年輕的臉。

其實，自己父母真的，外貌太過年輕，以至於江祈然有時候，都感覺不到歲月對他們有所傷害。

更沒有想過，有一天，他們會需要自己的保護。

反倒是他，一直活在江家的庇護之下。

……

蘇晚看到江祈然這種小孩子一樣迷茫的面孔，忍不住歎了口氣。

“其實呢，我和雪城也用不著你保護，不過祈然，至少，你得學會保護好自己吧?”

“三番五次的受傷，你知不知道做父母的，會很擔心。”

江雪城伸也難得點頭附和，伸手撫了撫江祈然的腦袋。

“上次就說了，我們會擔心你，如果你在這麽任意妄行，我和晚晚也不會讓你行動這麽自由。”

江祈然聽了，心中絞痛異常。

“以後，不會了。”

看到江雪城那明顯質疑的目光，江祈然苦澀地笑了一下。

“真的不會了。”

“父親，你上次不是說，如果她在我出院前都沒有來看我，不管有什麽原因，都不值得我去喜歡嗎?”

“這次，我放下了。”

像是勸誡自己一般，江祈然一字一句地慢慢開口，眉宇之間的堅定之色越來越濃。

……

你有沒有深愛過一個人?

無關年齡，無關外貌，也無關家世。

被喜歡的人這樣狠狠拋棄，接著不告而別，而現在，他到底是恨上了她。

……

蘇晚看到江祈然那像是強製自己放下的模樣，

亦是無可奈何。感情的事情，有時候也很難分清楚誰對誰錯。

她以前倒是蠻喜歡葉琳琅那個女孩的。

只是看著躺在病榻上日趨消瘦的江祈然，蘇晚也不確定，那個女孩子到底有什麽好了。

不管怎麽樣，她都不希望看著自己那意氣風發的兒子，變成一具行屍走肉。

希望以後祈然和葉琳琅兩個人，各自安好吧。

……

一個月後，江祈然終於出院了。

本來半個月他就應該可以出院的，只是上次他任性妄為，造成傷口二度裂開，才讓自己多受了這麽多苦。

……

蘇晚本來執意要在A市多留一會兒，只是江雪城不願，而江祈然也好像突然想開了，反而幫腔說自己又沒病不用陪了。

所以蘇晚還是跟江雪城離開了A市。

蘇晚知道江祈然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主顧，所以就千叮嚀萬囑咐，給江祈然安排了一個負責做飯和打掃的阿姨。

每天按時來給江祈然送餐，每周做一次衛生。

當然，蘇晚才不會說，她暗暗叮囑了那個阿姨，其實也是為了“監督”自己兒子。

如果自家兒子一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立刻打電話給她匯報。

情之一字，最是傷人，蘇晚實在是擔心江祈然有什麽想不開的地方。

有些人表面上看起來強大，但總會有他脆弱的地方。

……

在蘇晚他們走後，江祈然又一個人在山頂別墅多住了幾天，聽說那個菲傭阿姨早幫自己打掃過公寓了。

只是江祈然遲遲不想回去，不想回到那個跟葉琳琅有共同生活氣息的地方。

這一點，江祈然沒有告訴江雪城和蘇晚。

因為他說放下了，如果這麽做，恐怕江雪城和蘇晚會更擔心。

……

該來的總是會來。

逃避不是辦法。

這一天，江祈然回到了自己所在的那幢公寓。

江祈然回來的很巧，菲傭陳阿姨剛好在灑掃。

聽到開門聲，陳阿姨一愣。

抬頭便看到一個面目俊朗無比的少年。

他一身黑色襯衣，黑色西褲，袖扣泛著青金石特有的光澤。

望著江祈然的臉，負責打掃的陳阿姨差點把手裡的拖把給丟出去。

其實陳阿姨見過江祈然的相片，事先就知道江祈然的長相，只是，這個少年整個人比相片裡更削瘦幾分，臉色也更蒼白。

而且那渾身的氣質，比相片中更冷。

好像那一場大病，不僅讓他身體受損，更增添了他的冷厲。

……

“江……江少好。”

相較於陳阿姨的手足無措，江祈然卻很是淡定。

他從容地掃視了一圈屋子，基本陳設都沒變。

只是……

江祈然目光凝在客廳裡那個太空艙按摩椅上，眉頭微皺。

“這是我父母讓人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