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表面要佯裝惱怒地瞪著費因斯,然而手心裡卻已經滲出了薄汗。
不可能不害怕。
蘇晚既擔心自己說服不了費因斯,又生恐蒂雅臨時反悔,將自己想金蟬脫殼的決定都捅給她哥哥。
蘇晚也沒有想到,自己居然膽子這麽大,敢拿那個千金大小姐來打賭。
畢竟,他們倆曾經的關系……幾乎是你死我活的。
見費因斯猶豫,蘇晚心裡越發不安,只是下巴卻抬得高高的。
儼然一副在蒂雅那裡受了委屈,卻又要死命掙回來的倔強模樣。
“怎麽,你不願意?!果然你當初說至少面子上讓我過得去,都是假話!”
蘇晚咬了咬牙,眼眶突然紅了幾分。
她都開始佩服自己的演技!
然而說實在,這幾天住在山水別墅的時候,蘇晚真是膽戰心驚的,連晚上睡覺也睡不好。
委屈倒是真有。
不過並不是從蒂雅那裡導致的。
……
費因斯有些怔然。
而蘇晚就這樣看著他,神色倔強。
明明是一種極為高傲的姿態,可是因為那雙泛紅的眼,卻顯得有些示弱。
費因斯看到蘇晚這副模樣,不知為何心底就好像觸動到了哪根線。
他推門進來時,聽到蘇晚那句“你們貴族,就這麽看不起人嗎?”,已經有一種無可言說的痛意。
那種痛意,不是來自於蘇晚,而是來自於很久以前的一幕幕。
仿佛從蘇晚的身上,看到了他母親的影子。
即使蘇晚比他那個柔弱不堪的母親堅強太多,骨子裡……大概總是有那麽一兩分相似之處的。
費因斯湛藍色的眼眸閃了閃,他看著蘇晚,神色不覺柔和了幾分。
“你又何必同蒂雅供出一個屋簷下,我妹妹性子傲慢,看誰都貶低幾分,你如果真的搬到西斯維爾家族裡去,一定會同她過得很不痛快。”
蘇晚和蒂雅兩人一向不和,有一段時間甚至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所以費因斯也沒有考慮到這個情況有假。
更沒有想過,他那個親愛的妹妹,會聯合蘇晚一起來騙他。
即使蒂雅這麽做,很大程度上,也是為了費因斯好。
在蒂雅看來,一段沒有感情的婚姻,還不如不要,蘇晚和她哥哥明顯就不適合。
……
蘇晚聽到費因斯這樣說,心裡咯噔一下,立刻明白費因斯是想拿這個堵住自己的嘴。
然而她怎麽可能會輕言放棄!
蘇晚憤憤地掃了費因斯一眼,聲音突然拔高了一個調子,像是真的氣到極致!
“我就知道你要這麽說,但是費因斯,你有沒有想過,你要娶我,我卻被所有人一同瞧不起,那是什麽感覺?”
被所有人瞧不起嗎?……
費因斯聽到這句話,指尖突然揪緊,瘦削的指骨泛出一陣青白。
他怎麽可能會不知道,被別人看不起是什麽滋味。
蘇晚的一句又一句,都仿佛是一把刀子,不斷提醒費因斯以前那些遭人白眼的過往。
明明是那樣遙遠的事情了,現在放眼四周,誰敢不對他敬畏三分?
然而那些傷疤,卻是怎樣都愈合不了的痛。
以至於看到蘇晚被人鄙夷平民女這個身份,都會聯想到自己以前的種種往事……
他卻是是高傲的,但同樣又自卑入骨,那種印記,如同無法抹去的烙印。
費因斯從沉思中驚醒,他的表情僵硬幾分,終於還是對著蘇晚讓步。
“好,那我就帶你回去。”
蘇晚心頭一松,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
“真的嗎?”
意識到自己的神色太過雀躍,
蘇晚立刻反應過來,又裝出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費因斯此刻還沒從自己的世界中徹底掙開,他唇角笑容淡淡,忽地就提了一句。
“當然是真的,雖然西斯維爾家族本部的院落很多,但你既然要名正言順,那從明天就跟我住在一起。”
蘇晚還沒來得及開心兩秒,就被這個消息嚇蒙了!
她臉色微白,頓時開口拒絕。
“別!我們倆還是先別住一起了!”
……
費因斯的臉色微微一僵,他狹長的眸子眯了眯,原先那種柔和的態度霎時不見。
他原先還以為蘇晚真的想開了!
看到蘇晚這樣忙不迭地拒絕,費因斯怎麽可能看不出來蘇晚其實根本沒有接納自己。
甚至,他對蘇晚剛才的那種態度也產生了幾分懷疑。
費因斯本身,就是一個非常多疑的人。
哪裡有那麽好誆騙。
“為什麽要拒絕?”
費因斯削薄的唇抿成一條直線,那雙湛藍色的眼眸幽光隱隱,仿佛月色下的湖水一樣,讓人琢磨不透。
蘇晚也意識到自己剛剛拒絕的太快了,容易讓人起疑。
她勉強地抓了一把自己的掌心,感覺到那種凜凜的疼痛,神智總算清醒了幾分。
臉上的神色也越發自然。
“我不想被人誤認為我們是奉子成婚,惹來一堆下人的閑話。”
蘇晚脊背挺得筆直,極為鎮定地望著費因斯,即使思緒翻滾如潮,也沒有透露出半分異樣。
“我有什麽適合獨居的院落嗎?我想要找我們沒有正式舉行結婚典禮前,不落人口舌。”
要找個獨居的院落,蘇晚是怕,萬一她們那把火殃及池魚就不好了。
最好位置偏僻點,然後人少,一來方便自己私下有所行動,二來出逃的時候不容易惹人注意,也不會傷及無辜。
……
費因斯看到她這種樣子,以為蘇晚是真的太過自矜了。
其實他懂的那種驕傲,不想被任何一個人看清自己。
即使那些人在自己眼中,也不過是最為卑微的螻蟻。
費因斯細思了一下,最終決定折中一下。
“那也行,不過蘇晚,你最多能在那裡住半個月,因為,半個月後,就會是我們的結婚典禮,自然也要搬出來。”
他當然不會什麽事情都由著蘇晚。
這半個月,是個緩衝期,也是對蘇晚的最後警告。
勸她不要有什麽別的心思。
否則,害人害己。
……
半個月嗎?
蘇晚心裡閃過一種隱隱的焦灼,卻分毫不敢表露出來。
她揚眉一笑,朝費因斯點頭稱是。
“好!我要的就是一份尊重而已,其他的,我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