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公,你……你怎麽回來了?”李休看到站在那裡微笑的楊農,也不由得震驚的快步上前道,甚至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呵呵,我已經休息太久了,聽說蝗蟲已經飛走了,我放心不下地裡的情況,所以就來看看!”楊農這時則是再次微笑著道,他整個人看起來比之前瘦了許多,但精神卻不錯,絲毫看不出之前他重病垂死的模樣。
“這個……楊公你這才剛醒來,不如先回去休息一下,我在農部看著就行了!”李休聽到這裡卻依然不放心的道,他總感覺楊農今天十分的異常,畢竟就算是發生了奇跡,可是這個奇跡也實在太讓人無法接受了。
“哈哈~,早知道我生病能讓你替我接管農部,當初我就該早點裝幾病,不過你放心吧,我來只是想看看蝗蟲飛走後的情況,然後就會回去休息!”楊農這時卻是再次笑道,當下也不用楊兌攙扶,轉身就來到田地裡。
“怎麽回事,你伯父這才剛醒,怎麽就跑來這裡,你這個當侄子的怎麽也不勸一勸?”李休看著楊農離開,當下又小聲的向楊兌質問道,他可真怕楊農的身體再出什麽問題。
“駙馬,我……我冤枉啊,今天伯父忽然清醒了過來,而且還喝了兩碗粥,隨後就執意要來衙門看看,我和伯娘怎麽勸都沒用,最後只能陪著伯父一起來了!”楊兌這時卻是一臉苦笑的辯解道,他這個做晚輩也很為難啊。
“算了,咱們快點跟上吧,等下無論如何也要把楊公勸回去!”李休這時看到楊農就要走遠了,當下也急忙與楊兌一起跟上。
只見楊農在田地裡邊走邊看,蝗蟲離開了,但卻把田地裡的作物吃的精光,甚至連根雜草都找不到,再加上天氣炎熱乾旱,土壤也發白開裂,可以說是赤地千裡,想找點綠色都是十分奢侈的事。
楊農一直低著頭似乎在尋找著什麽,李休和楊兌這時也跟了過來,一左一右的跟在他身邊,怕他不小心摔倒,但楊農卻是連頭都不抬,過了好一會兒,忽然只見他眼睛一亮,隨後快步往前走了幾步,然後一下子跪倒在地,這讓李休和楊兌也都是嚇了一跳,急忙上前想要攙扶。
“不用,你們快看!”不過楊農這時卻製止了李休和楊兌,然後一臉欣喜的指著地面上大聲道。
“咦?竟然這麽快就發芽了?”李休順著楊農的手指看去,結果只見在乾旱的地面上,竟然鑽出一根頑強的嫩芽,正是從地下殘留的紅薯塊根上新發出來的,雖然還十分的幼小,但是在滿目瘡痍之間,卻顯得極為難得。
“呵呵,能夠看到紅薯再次發芽,這說明我們之前向陛下的建議是完全正確的,這下我也總算可以完全放心了!”楊農這時也露出欣慰的笑容站起來道,當初正是他向李世民建議,在蝗災到來之前廣種紅薯,雖然這件事理論上可行,但是直到現在紅薯再次發出新芽,才算是真正的證明紅薯可以抵抗蝗災。
“原來楊公你是擔心這件事!”李休聽到這裡總算是明白了楊農心中的想法,隨即也是松了口氣,當下再次建議道,“楊公,既然咱們已經證實了紅薯能夠再次發芽,那就回去休息吧,畢竟這太陽實在太毒了!”
“好吧,咱們這就回去!”楊農這時終於站了起來,然後滿臉笑容的大步往回走,看到他的精神這麽好,李休和楊兌彼此對視一眼,神情中也終於略為放松了一些。
等到楊農出了農田,李休本想立即送他回府中休息,但是楊農卻想再去農部轉一轉,無論李休怎麽勸都沒用,無奈之下,李休只能陪著他回到農部,這座農部官衙是楊農親自指揮著工匠建起來的,農部裡的官吏也是他一個個招進來的,他也是農部的第一任主官,所以他對這裡的感情也是極為深厚。
只見楊農在整個農部轉了一圈,農部裡的很多官吏看到他時,也都露出震驚的表情,隨後紛紛向他行禮,而且有不少人都擔心楊農的身體,最後都放下手頭的事,緊緊的跟在楊農後面,若是放在平時,楊農可能會呵斥大家散開,但今天他卻沒有。
最後楊農這才回到自己辦公的房間,這幾天他不在,李休也有自己專門的房間,因此他的房間依然保持著原樣,楊農走進來後,很自然的坐在自己的書案後面,然後撫摸著桌子上的筆墨紙硯,臉上也露出幾分懷念的神色,過去的幾年裡,他正是坐在這裡處理農部的公務,這才使得玉米和紅薯這些高產作物能夠順利的推廣下去。
“駙馬,農部已經成立數年時間,剛開始玉米與紅薯的數量很少,咱們就像是保護孩子一樣,悉心的照顧這兩種作物的生長,一年年的積累著種子與秧苗,想想那時候,可真是不容易啊!”楊農這時忽然開口道。
聽到這些話,李休也不由得想起當初的情形,甚至他還想到了虯髯客剛把這兩種作物交給他時,他那種欣喜若狂的心情,這讓他也不由得有些感慨的道:“是啊,當初還是太上皇同意建立農部,專門負責玉米和紅薯的育種與推廣,一轉眼都過去好幾年了,玉米和紅薯的推廣也總算是打下了一個堅實的基礎。”
“去年發現可能有蝗災時,我就覺得這是一個推廣紅薯的好機會,這也得到了陛下的大力支持,今年整個關中各地幾乎都種植了不少的紅薯,而且隨著這場蝗災的影響,恐怕明年會有更多人願意種紅薯,畢竟這可是保命的東西,而關中是天下的腹心,只要關中願意種,用不了幾年,全天下都爭搶著種紅薯!”
說到這裡時,楊農似乎有些累了,當下喘了幾口氣,這才繼續開口道:“紅薯推廣已無困難,需要的只是時間,不過相比之下,玉米還只在新築和青田兩縣境種植,日後想要推廣出去,還需要一段時間的努力,這也是咱們農部日後的努力方向。”
“楊公說的極是,相比紅薯,玉米的推廣的確有些慢,不過玉米的產量也是有目共睹,雖然比不上紅薯,但卻比麥子和水稻都要高,而且玉米也比紅薯易儲存,相信日後肯定會慢慢的推廣出去的!”李休聽到這裡也是點了點頭道。
“對於這一點我倒是不懷疑,另外隨著紅薯的推廣,我覺得咱們可以給玉米也造造勢,畢竟玉米和紅薯都是來自遙遠的美洲,人們能夠接受紅薯,日後也就更容易接受玉米!”楊農再次叮囑道。
“伯父您放心吧,這些小事就交給我們吧,咱們還是回去休息吧!”這時楊兌卻忽然開口道,因為他聽出楊農的話有些不對,似乎有幾分交待遺言的意味。
“這些事情我必須交待清楚,否則我難以安心,除了推廣玉米的事,你們也要多用心,不要等到玉米和紅薯推廣出去了,咱們農部就沒事可做的,這可絕對不行,其實咱們農部還可以做一些其它與農業相關的事情,比如駙馬之前搞出來的那個大白菜,以及溫室大棚等等,都是利國利民之事,你們可以多向駙馬學習……”
楊農卻根本不聽楊兌的勸說,反而再次喋喋不休的講起關於農部日後的構想,李休這時也感覺有些不對勁,想要勸說楊農停下來,卻根本無從插口,而且後來楊農說話時也變得越來越吃力,聲音也越來越低,神情也越來越來萎靡,但卻依然說個不停,李休和楊兌這時已經不敢開口,只能滿眼含淚的看著眼前這個倔強的老頭子。
楊農的聲音越來越低,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些什麽,只能看到他的嘴巴在蠕動,最後連嘴巴也停了下來,房間裡也再也沒有任何的聲音,而這時楊農低著頭,就這麽靜靜的坐在那裡一動不動,似乎像是睡著了一般。
“伯父!”楊兌這時流著眼淚輕聲的叫了一聲,但是楊農卻絲毫沒有任何的反應,這讓李休也急忙搶上前去,伸出顫抖的手摸了摸楊農的脈門,結果發現他的手腕冰涼,脈搏也停止了跳動。
“楊公~”發現楊農已經走了,李休也不由得悲痛的大叫一聲,雖然這幾天他早有心理準備,可是當親眼看著楊農在自己面前離世,依然讓他感到悲痛無比,旁邊的楊兌也搶上前來,扶著楊農的身體痛哭流涕。
楊農房間外也早就圍滿了農部的官吏,這時聽到裡面李休和楊兌的悲聲,自然也都知道楊農離世了,這讓大部分人也都止不住悲聲,他們中的不少人都是楊農一手提拔起來的,可以說楊農對他們有知遇之恩,現在楊農走了,農部也不知道會由誰來接手,這讓他們即悲痛又迷茫,一時間自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整個農部衙門也都籠罩在悲痛的氣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