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長寧隻感到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痛,那種疼痛鑽心跗骨,隨時都要將她吞沒。
佛魔拿著那截枯枝,一下一下幾乎要將她捅成個篩子,他眼裡染著嗜血的瘋狂,冰冷又無情。
衣裙染上重重鮮紅,一寸寸氤氳開,又滴答滴答墜落,然枯枝之上卻不留一絲血色。
當枯枝再次落下之時,穆長寧抬起手掌。
“噗嗤”一聲,枯枝將她的手掌穿透,她一聲不哼,往嘴裡塞了一樣東西,運起全身靈力集中在手上,朝著地上狠狠拍了一掌。
地面出現一個大坑,她借著這股衝勁衝破桎梏,一躍數丈遠,手一招熾虹劍重又回到手中。
佛魔神色不變,在看到她全身湧動著的狂暴靈力之時,也不過是微微動了動嘴唇。
“龍穴石髓。”
服下龍穴石髓,能夠將招式的威力提升一倍,但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尤其是以她目前這種強弩之末的狀態。
可穆長寧別無他法。
佛魔的強大,是她無論如何也鬥不過的,而她又不願意就這麽坐以待斃。
佛魔面不改色地將背後一直背著的玄色長弓取下,以枯枝為箭,原本黑乎乎乾巴巴的枯枝霎時染上了燦燦的亮金色。
他雙眼微眯,目光清泠,緩緩拉起長弓。
叮——
腦中忽然閃過一道亮光,穆長寧總算想起來自己為何會覺得這青年有種莫名的熟悉之感了。
當初在結丹之後,她前往無垠秘境,與一眾結丹修士在那地宮之中對付骨魔,可到最後真正力挽狂瀾的,卻是那面浮雕之上的持弓男子,是他一箭將骨魔新生出的靈智毀滅,他們才能活著走出無垠秘境。
那浮雕是望穿的神石碎片,而那男子,卻是一位大能修士留在石中的神念。
竟莫名地與佛魔重疊……
金箭瞄準了她,一股無形的束縛將她鎖定,穆長寧的雙眼在一刹那變得紫意盈盈。
她將靈域展開至最大,才勉強能夠在這股鎖定中移動身體,巨大的壓力使得她腦中劇痛不已,太陽穴突突直跳,全身冷汗淋漓,傷口更是血流如注。
當枯枝化作一道金色流光朝她襲來之時,一隻乳白色的火鳳撞上流失。
火鳳發出一聲嘹亮痛苦的鳴啼,刹那便被金箭帶來的氣勢撞散,直化作漫天散落的火苗,一瞬間白光閃耀,連日光都為之遜色。
佛魔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前早已不見了那人的蹤影。
佛魔是這個世界的主宰,穆長寧心知自己若選擇在這個地方回到空間,她非但逃不掉,還會暴露出自身最大的秘密。
這個人邪門得很。
說他是佛,他殺人不眨眼,心狠手辣毫不留情。
說他是魔,他又確實有悲憫惻隱,良善慈悲的一面。
他還滅殺了那個大魔,將它的屍骨封印在了無垠秘境的地心……
穆長寧用土靈珠一遁三百裡,直落到一個深洞之中。
付文軒搖著手上的白玉鈴蘭,卻得不到任何回音,他納悶失望之余,一個身影重重摔在深洞地面上,揚起一地飛塵。
付文軒一愣,這個地方除了佛魔,再未見任何人來過,而這個女子渾身是血,幾乎看不清面容,他卻一下子認出她是誰。
“阿寧!”付文軒瞪大眼,連忙上前將她扶住。
血流了一地,沿著地面蜿蜒而下,她的呼吸微弱,面無血色。
“怎麽會這樣,你怎麽了!”付文軒大驚失色,想從儲物袋中掏出丹藥,又想起自己的靈力已經被封鎖了,根本什麽都拿不出來。
他緊緊盯著穆長寧,“阿寧,醒醒,聽得到我說話嗎?”
穆長寧迷迷糊糊地撐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終是陷入一片黑暗混沌裡。
“阿寧!”
佛魔的身影再次出現在深洞中,付文軒回過頭怒目而視,“你做了什麽!她怎麽會這樣!”
“你不是想見她嗎?”佛魔袖著手,再不複方才的陰狠,面色變得一片柔和,“是你想見她的,瞧,她不是來了?”
“你……”
“你不是一直很想離開?”佛魔徑自打斷他的話,輕聲呢喃:“殺了她,接受我的傳承,你便能離開。”
“你做夢!”
“你不殺她,她也早晚要死。”
付文軒深吸口氣:“你以為,我救不了她?”
他拿起穆長寧手中的長劍,對著手腕劃了一劍,將傷口對著她的唇,讓她一口口吞咽自己的血。
他雖被封鎖靈力,但修士的血肉之中還是有豐富靈力的,就算沒有靈丹妙藥,他也能用血吊著她一條命。
“癡兒。”佛魔搖頭歎息:“一個沒有情根的人,你以為,她會給你什麽回應?”
付文軒渾身一震,“你什麽意思?”
佛魔伸手一彈,一抹金光落在二人身上,付文軒看到自己手上多了一條靈光閃閃的紅線,紅線的一頭纏繞在他指上,另一頭卻是空置,而穆長寧的手上,空空如也。
“這是姻緣線,由情根而生,你有,她沒有。”佛魔一字一頓。
付文軒頓了好一會兒,這才訥訥道:“為什麽……”
“很簡單,有人給她把情根連根拔了。”佛魔道:“你命中注定無姻緣,卻偏偏動了心,所以我說,她是你的劫。”
“……”
佛魔又是一歎,手中出現一大團佛光,籠罩到二人身上。
付文軒腕間的傷痕頃刻痊愈,穆長寧還在流著血的傷口也慢慢愈合。
佛魔打了聲佛偈,“心無掛礙,無礙掛故,無有恐怖……你何時學會放下,何時便開始接受我的傳承。”
佛魔的身影消失後,付文軒久久未語。
他看了眼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穆長寧,抓起她的手使勁瞪著,好像要瞪出一朵花來。
沉默良久,終是頹然放下。
他原先一直以為,這個女人只是比較遲鈍,腦子天生缺根筋,誰對她好,她就全都記得,在她眼裡,自己大約跟她那些師兄師弟沒啥大差別。
他也一直以為,她只是還沒有開竅……
付文軒好像突然有點難過,一種他也說不上來的感覺,就像有什麽東西,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他半垂著眸子喃喃:“為什麽是劫,不是緣呢?”
佛市裡過了許久,於外界不過才過了一兩月。
迦業寺的大佛殿裡今日迎來了一批貴客。
這段時間幻海迦業寺來來往往的人有許多,招待的知客僧也各不相同,然而這幾位貴客,卻是由鳩摩尊者親自招待的,原因無他,對方是一位化神期的大能修士,而與之相隨的,還有幾位天算蒲姓人士。
溫嵐跟著付景宸一道進了大佛殿,佛殿金碧輝煌,莊嚴肅穆,她看著正與鳩摩尊者講經論道的付景宸,聽他們說的那些晦澀難懂的佛經道理,隻覺得興致缺缺。
不過既然都到了這裡了,那隨便看看也無所謂。
要知道,女主無論去哪兒,都不會是白去的,指不定她也能跟她那便宜十三哥一樣,搞到一粒舍利子玩玩。
正想入非非的時候,溫嵐聽到付景宸問道:“不知智元禪師可到了?”
智元禪師,那個老和尚溫嵐不喜歡,尤其是老和尚的那個女弟子……聽煉妖葫的器靈小玉說,智元禪師的那個女弟子是個天生鬼眼。
鬼眼這種東西是天生的,溫嵐承認她很喜歡也很想要,但很可惜她沒得選。
身為女主,也有她想要而得不到的東西,這份討厭也就來得理所當然。
哪怕她現在明明已經擁有很多很多了,偶爾還是會想到那個紅衣女子的鬼眼。
這種明顯應該屬於女主的金手指,怎麽偏偏就落到別人的頭上了呢?
在中土有個穆長寧,在神洲就有個梵珈,還真是到哪都不安定!
溫嵐心中頗為不耐,很順利地聽到了智元禪師在迦業寺的消息,然後那個老和尚也被請了過來,不過沒看到他的那兩個弟子。
她正納悶的時候,她那便宜爹居然也問起了這件事。
智元禪師笑著道:“小徒正在佛市之中。”
“佛市?”溫嵐皺眉,忽然出聲問道:“什麽是佛市?”
智元禪師的目光落到她身上,付景宸低斥一句:“嵐兒,不得無禮。”
溫嵐吐了吐舌頭,智元禪師不在意地道:“佛市是佛門的傳承地,裡面有佛經千萬卷,佛理萬萬重,對佛修而言,那是個聖地。”
“這麽說,梵珈道友若是進了佛市,定然會受益匪淺,甚至一步千裡?”溫嵐聲音不由拔高幾分。
智元禪師搖頭,“這都要看緣法。”
溫嵐抿緊唇, 什麽緣法,這不是擺明了的嗎?
她扯著付景宸的衣袖央求道:“爹,我也要進佛市。”
幾位高僧的目光都看向了她,鳩摩尊者撚動著手裡的梵天珠,眸光幾不可察地微閃。
“別胡鬧。”付景宸攢緊眉心,沉聲道:“你又不是佛修,去佛市湊什麽熱鬧!”
“那也不一定。”千方禪師在旁和藹笑道:“前不久也有幾個道修進了佛市的。”
溫嵐一臉果然如此,這種傳承地,就算跟她本身修行不對口,說不定也是會有什麽收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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