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小瞧三十塊錢,九十年代初的三十塊錢,在廉價小餐館倒是足夠這些人喝頓散酒了,當然,菜還是要省著點吃。
不過常征和丁紅星自然不會真讓他請,常征笑道:“林科長吧?今天咱們來是有事相求,怎麽能讓你破費呢?走,大夥兒一起去桂城飯店,我請!”
林劍道:“那怎麽行呢?各位來了這裡就是客,肯定應該是我來請客啊!只要大家不嫌棄小餐館的酒差就夠了。”
常征哪裡肯依,胖大海也在旁邊幫腔,最後,林劍也只能答應下來,他帶著保衛科的幾個年輕人,跟常征、丁紅星幾人一起出了門,胖大海又去後面的宿舍叫上了師傅和師叔,大家一起去了桂城飯店。
到了桂城飯店,常征向服務員要了一間最大的包廂,一行十幾人進了包廂,常征點了幾個硬菜,又讓林劍和胖大海的師傅、師叔點了幾個菜,看他們點菜不敢多點,他又加了幾個菜,這才讓服務員趕快把菜單拿到廚房去。
胖大海為雙方介紹起來,他對常征和丁紅星道:“常哥,紅星,這是我師傅張永勝,這是我師叔胡大斌,這是橡膠廠的保衛科長林劍,當初也是跟我一批進廠的哥們……”
“師傅、師叔、林劍,這是常征常哥,這是丁紅星,就是他們準備給我投資開修車店的。”
常征點頭道:“張師傅,胡師傅,林科長,各位兄弟,今天來了就別客氣啊,吃好喝好!”
張永勝和胡大斌都是五十歲左右的漢子,手腳粗大,一看就是長年進行體力勞動的工人,他們在常征面前有一些拘謹,聽了常征的話,他們連連點頭,說常征客氣了。
林劍跟胖大海年齡相仿,是個三十來歲的年輕人,由於他是橡膠廠的保衛科長,倒也是見過世面的,所以跟常征他們也是談笑風生。
跟林劍說了會兒話,常征和丁紅星才知道,橡膠廠停產之後,工人和大部分管理人員已經全部回家了,實際上等於是下崗了,也只有保衛科的這班小夥子還在保衛科裡值班,保護廠裡的財產不受損失,有什麽事務他們也可以接待一下。
事實上,現在橡膠廠最多的事務就是接待那些到廠裡來要債的債主,橡膠廠這些年經濟效益每況愈下,加上退休工人越來越多,包袱越來越重,早就資不抵債了,債主當然不少,廠領導才不願意接待這些債主呢,於是就安排保衛科的這班人接待,反正債主來了就是一句話,沒錢,要是市裡允許他們破產的話,到時候變賣資產再還債。
另外還有一項重要事務就是把臨街的這些倉庫、門面租出去,有來租房的,由保衛科先跟他們接洽,接洽成功之後,再通知財務來簽訂合同,收租金,這些租金已經是橡膠廠現在最大的一筆收入來源了,廠領導是很重視的。
橡膠廠佔地面積不小,這些臨街的倉庫、門面不少,雖然由於地段一般,倉庫房租金也不高,可是這麽多加起來,一年還是能收個十多萬租金的,拿來還債發工資不夠,維持基本開支還是可以的。
當然,保衛科的人每個月都可以領到基本工資,如果租金收入不錯的話,他們還可以領到一些獎金。
保衛科的小夥子除了科長林劍之外,其余都是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大都沒成家,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這種日子過得還是蠻愜意的,他們也經常聚在一起甩甩撲克,帶點小彩,贏了的人就請大家到旁邊的小餐館喝酒,這也算是他們僅有的娛樂方式了。
常征道:“看來你們廠子真是廢了,廠子裡的草都長得那麽深了。”
一說到這個,張永勝和胡大斌都是長長歎了口氣,他們在廠子裡呆了幾十年,對廠子當然有感情,現在廠子變成這個樣子,他們心情當然不怎麽好。
林劍的臉色也陰鬱了起來:“廠子人心散了,就連草都沒人鋤了,當年廠子紅火的時候,每周都搞大掃除,草根本長不出一寸來,現在大家都回家了,就我們幾個還有門衛的老王頭,開始的時候我們還拉拉草,可是廠子裡那麽大的地盤,到處都是草,咱們幾個人能管得了什麽用?時間長了,我們也就由它去了。”
說話間,酒菜都上來了,胖大海站起來給大家倒了酒,常征招呼著讓他們喝酒吃菜。
林劍看著杯子裡的酒道:“是江城春啊,咱們都多久沒喝過這酒了,常哥,你是個爽快人,我敬你一杯!”
常征連忙舉杯跟林劍喝了一杯,這杯之後,他又舉杯敬了大家一杯。
幾杯酒下肚,席間的氣氛熱鬧起來,胖大海說起了租倉庫的事情。
林劍道:“那間倉庫本來定的租金是一個月一千二,租給你們就每個月八百吧!”
常征道:“林劍兄弟, 一下子少這麽多,會讓你為難吧?要是為難的話,就不用少了,這點錢沒關系的!”
林劍又喝了一杯酒道:“沒事的,常哥。這間倉庫面積太大,本來就不好租,降點租金也是正常的。再說了,這租金定得再高,對咱廠子,對咱們工人又有什麽好處?還不是都讓那些廠領導花天酒地了?”
保衛科的一個小夥子覺得林劍失言了,他對林劍道:“林哥,可別亂說話。”
林劍搖頭道:“沒事,這事誰都知道,這裡也都不是外人,還怕誰傳到那些人耳朵裡?再說了,就算傳到他們耳朵裡又怎麽樣?這種吃不飽餓不死的日子我還過膩了呢,乾脆點,讓我下崗,乾點別的,說不定還過得更好。”
保衛科的人都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他們也早覺得這樣的日子過得不是很爽,聽了林劍的話,他們紛紛點頭稱是,好幾個人都開始吐槽那些廠領導的無能與,大夥兒聽了,這才知道,原來橡膠廠的這些領導也不是什麽好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