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顯自然毫不費力的找到了楊玉舒的住處。原來她所居住修行的地方竟然是在長城成西北方向的修真坊,離繁華的太極宮遠達十余裡!
“看來這楊家小姐是矢志遠離紅塵喧囂,下定決心不問俗世啊,若非是有孕這一檔子事,恐怕我和她這一生真的就老死不相往來了。”
雖然知道了對方的住處,可現在是大白天的,李顯自不能就這麽光明正大的進入女修道觀中去,這實在是太過驚世駭俗,不僅對於楊玉舒的名聲極為不利,也容易讓李顯暴露身份,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到了晚上,李顯悄然施展輕功,再次來到了楊玉舒所修行的青雲觀,然後悄無聲息的便來到了楊玉舒的房門外。
這時候卻聽得房內傳來輕微的呻、吟聲,然後見一道聲音說道:“小姐,我都說了你要安息身體,不要操勞過度,可你偏偏不聽,那針線活有奴婢做就可以了,你偏偏要親自動手,起事哪個做的不一樣?如今好了吧,小家夥開始鬧了,這一來不僅你不得休息,連奴婢都要一起陪著。”
那個說話的人自然便是今天白天來尋李顯的蘭兒,那丫頭果然是一副直爽脾氣,對主人都是這樣說話,口氣中半是埋怨半是心疼。
卻見一道輕柔的聲音說道:“好蘭兒,知道你這幾天辛苦了,只不過孩兒快要出世了,我總要為他準備幾套衣服啊,雖然咱們不分彼此,但是做娘的,哪個不希望自己的孩兒穿上自己的衣服?”
“好了好了,就你說的有理,可是不管如何,小姐亦不能這樣勞作啊,現在好了吧,動了胎氣,休要說是小姐難受,奴婢看了也心疼,可是這世上除了奴婢之外,又有誰知道心疼小姐?”那蘭兒一臉的不忍,卻也明顯拗不過楊玉舒,只能這麽頓足說道。
楊玉舒倒是頗有耐心,輕輕說道:“你怎知我在這世上沒人心疼?待得我腹中孩兒長大了,自然會有人疼我。”
卻見蘭兒憤憤的說道:“小姐說得倒好聽,可是這孩兒在出世之後,不知要遭他人多少白眼?小姐如今在這道觀中都受到眾人排擠刁難,背後指責,待得孩兒降生之後,這日子恐怕會更難。”
楊玉舒聞言卻是毫不猶豫的說道:“便是再難,我也要堅持下去,畢竟這是我的孩兒,是我的骨肉,無論我受多少苦,都不會讓她受一點委屈。他的父親雖然眼下無法認他,卻定然不會置之不理,我知道他的父親是一個大英雄,曾經率兵在前線大破敵軍,令吐蕃人聞風喪膽,同時他父親也是一個有情有義的人,保護了邊疆百姓不受韃子欺凌。”
站在窗外的李顯聽了這一對主仆的對話,不由得暗暗感慨不已,同時也對楊玉舒有了一種全新的認識,這個女子如此的通情達理,對他又是如此的理解和信任,這讓他已經無話可說了,因為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表達對這個女子的敬重之意。
正在這時,楊玉舒的胎動突然厲害了起來,忍不住開始小聲的呼痛,臉上冒出了黃豆大的汗珠,一旁的蘭兒卻是驚慌失措起來,連忙站起身來要去請醫生,卻被楊玉舒叫住,然後顫抖著說道:“蘭兒,不,不用了,夜深人靜的,還要驚動門子,多,多有不便,我,我熬一會就過去了……”
“小姐,這,你都這麽難受了,這可怎麽熬啊?”蘭兒急得滿頭是汗,卻又不敢拂逆楊玉舒的意思,頓時更加的慌亂起來。
這時候突然聽得門被打開,隨後閃進來一人,輕聲說道:“楊小姐,不必著急,我有辦法。”
隨後便見那人扶楊玉舒坐在榻上,然後他整個人坐在楊玉舒身後,伸出一雙手掌,抵在楊玉舒的後背,運轉玄功,為楊玉舒推宮換血。
片刻之後,楊玉舒便感覺一陣暖意自心中升起,之前雍滯的血脈也開始流通了,而難受自然也漸漸的消失了。
“我現在沒事了,多謝大王出手相助。”本來楊玉舒見李顯到來,心中很是激動,可是不知為何卻又變得十分冷淡,待得自己感覺舒服一些之後,立刻就說了這麽一句,其實這意思也很明顯,那就是讓李顯離開她的床榻。
李顯自然知道楊玉舒話中之意,聞言立刻收功,跳下床榻,然後對楊玉舒拱手施禮道:“事急從權,還請小姐勿要怪罪。”
“嘿嘿,我的人都是你的了,現在還談甚怪罪不怪罪?”楊玉舒心中冷笑,可表面上卻仍然十分冷淡的說道:“這三更半夜的,又是女冠修行之地,不知大王為何突然來此?”
李顯聞言歎了一口氣,然後苦笑著說道:“真沒想到小王竟然給小姐帶來這麽多的麻煩,不僅我們誤打誤撞結下一段緣分,更害得小姐憤而出家,本來小王以為你我之間斷了聯系,卻沒想到又驚聞小姐竟懷有身孕,唉,小王不察,竟致令小姐多受了那麽多的苦,小王之罪也。今日小王來至此處,便是向小姐請罪的,無論是打還是罰,小王都甘心接受,毫無怨言。”
卻見楊玉舒淡淡說道:“大王何出此言?這孩兒是妾身想要的,自然要為之而多承受一些,其實這也沒什麽,每個母親從十月懷胎到分娩,都是要付出同樣苦痛的,妾身雖出名門,卻並不嬌貴,這點苦楚還是能夠承受的。大王深夜來此,不會僅僅是來道歉的吧?還有,大王如何得知妾身懷運之事?莫非是有人通風報信?”
楊玉舒說到這裡,就用一雙妙目來看向丫鬟蘭兒。
卻見蘭兒慌忙跪下請罪道:“小姐,此事是奴婢向周王說的,其實奴婢見小姐為這孩兒忍辱負重,心中早已不忍,早就想著要把這事向他說明白,今日終是忍不住了,到他府上大鬧一番,說明了小姐之事。不過奴婢並未告知小姐修行之地,不知為何竟被她找到?”
楊玉舒聞言笑道:“周王顯乃是我大唐軍中數一數二的高手,別說你這涉世未深的丫頭,便是江湖高手被他跟蹤,想必一定也不會跟丟,你這丫頭,是上了人家的大當了。”
楊玉舒說完之後便用手指戳了一下還在蒙圈的蘭兒的額頭,然後正色對李顯說道:“大王今夜來此,莫非是為我這腹中的孩兒麽?”
李顯聞言頓時尷尬的笑道:“小姐冰雪聰明,一猜就中,呵呵,不瞞小姐,小王今日來此,一是要看一看小姐修道之環境,這第二麽,便是商議商議腹中孩兒之事。咳咳,小姐當知道,小王作為皇子,本來若是生下孩兒,當報宗正寺為之建檔,只可惜你我身份尷尬,小王目前還不能做到這一點,然則這孩兒畢竟是小王之孩兒,若是不上報,小王心中亦是放不下,於是小王思得一淺陋之策,尚請小姐幫忙參詳一番。”
“哦?不知是何妙策?還請大王指教。”楊玉書像是料到什麽一般,面色有些發白,強自支撐著問道。
卻見李顯歎道:“此子既是我之孩兒,自當通報宗正寺,將來若是女兒,由朝廷封個郡主,若是兒子,最少亦能封個郡王,這也算是我這當父親的為孩子略盡棉薄之力了,只不過礙於小姐之身份,並不能將其生母說成是小姐,不知小姐可願意否?”
楊玉舒聞言輕輕歎道:“這對於吾腹中孩兒來說,乃是最恰當之處置,吳自然願意樂成此事,還有何說?”
“可是這其中代價小姐不應不知,那就是這孩兒日後需要回我王府抱養,與其名義上的所謂生母生活在一起,而小姐雖為生母,卻不能待在他身邊, 唉,小王知道這對於小姐來說絕對是殘忍至極,小姐為我那孩兒忍辱負重如許時間,最後卻連見親生孩兒一面都是奢侈,而最讓人無法忍受的是,明明是自己親生,卻要認他人為母,唉,這樣一來,小王虧欠小姐就更多了。”
李顯苦笑著搖了搖頭,一臉無奈的說道。
卻聽得楊玉舒勸道:“大王不必如此,吾之孩兒雖然沒有生母陪伴,卻不是還有生父撫養嗎?吾相信,在大王教導之下,吾之孩兒定然會成為我大唐一位英雄豪傑,將來之盛名定然不弱於乃父。”
“如此,小王便多謝小姐了,待得小姐臨盆之日,小王會安排人將孩兒帶走,不過這幾日還要再辛苦小姐一遭,吾今日聽小姐與蘭兒之對話,知道此地環境複雜,人心各異,因此小王準備在小王府宅附近新修一座道觀,派遣專人進行服侍,希望小姐能夠屈尊前往,如此一來,日後小姐還能經常遇到我們的孩兒,豈不是好事?”
李顯看著面前面色淒然的楊玉舒,心中微微歎息了一聲,默默說道:“對不起,我不是一個好父親,這也是我目前所能盡力幫助你們的了,還請見諒,不過請你相信我,待得將來有那麽一日,我李顯終不敢相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