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的李顯根本不知道敵軍已將他們包圍了起來,雖然軍中還按照規矩留了一些崗哨,可這些崗哨們也都沒有應有的警覺,其實這也不能怪崗哨們,主要是李顯和程咬金放松了戒備,麻痹大意了,當然也和敵將乞乞仲象為人狡詐有關系。 不過今日倒還真虧了這些崗哨了,因為敵軍悄然發動進攻的那一刻,還是這些崗哨率先發現的,雖然他們一上來就被敵軍射死了,但臨死之際發出的慘叫聲刺破了夜空,還是給了李顯大軍一定的準備時間。
其實這時候李顯還未入睡,只不過是解下了甲胄,正在大帳中與程咬金推演兵發,突然聽得外面傳來慘叫聲,李顯和程咬金頓時感到心中突的一跳,齊齊跳了起來,大叫一聲不好,緊接下來便各自穿戴甲胄,與此同時緊急下令全軍集結。
其實李顯麾下的將士不待命令發出,便已迅速的穿戴甲胄,取出武器,開始集結,畢竟這些將士乃是唐軍的精銳,再加上這支軍隊人數有限,李顯為了行軍的方便,沒有下令將武器甲胄集中在武庫之中,而是命將士們將武器甲胄隨身攜帶,這才讓將士們得以從容武裝起來,然後集結在一起進行抵抗。
不過盡管如此,大多數將士的戰馬還是來不及騎上,這導致他們很快便陷入了敵軍的包圍之中。
“本王率眾斷後,其他將士們隨著程老將軍突圍!”李顯見情況緊急,只有自己和身邊的二十余名將士上了戰馬,便下達了這樣的命令。
可是程咬金和所有的將士全都不肯執行命令,這些將士們全都跪倒在地,大聲說道:“大王不走,小人亦不敢走,軍中可以無小人,不可無大王。”
“都這時候了,還婆婆媽媽個甚?”李顯見狀不由得著急了,連忙上前揪起林成說道:“林成,爾先走,帶著王府將士,能走多少算多少,記住,這些都是我大唐精銳將士,能多帶走一個就多帶走一個。”
卻見林成怫然不悅的說道:“大王此話何意?我林成莫非是貪生怕死之輩麽?今日末將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為表誠意,末將決定率隊斷後,還請大王率領兄弟們突圍,大王若是有心,日後為兄弟們報仇便是。”
之後又有張德玉上前,跪倒在地,大聲說道:“末將之性命乃是被大王撿來的,今日便再將這條性命還與大王又有何妨?不如這樣,末將也一同留下來,大王先走。”
眼見敵軍越來越近,而眾人爭來爭去個不停,程咬金頓時霍然說道:“列位都不要爭了,現在是甚時候?大王也不必推辭,我等全軍便是盡數戰死,亦不能讓大王受到傷害,而反過來說,若是大王有個甚閃失,我等便是活著,亦會被朝廷處死,因此,必須想辦法令大王率先突圍,而殿後之人不僅需要勇力,更需要智慧,放眼眾將,只有老程方能完成這個任務嗎更何況老程已是八十歲的人了,再苟活一兩年亦是浪費米糧,還不如轟轟烈烈乾上一場,來他個馬革裹屍,林典軍、張郎將,兩位需有一位留下來助我,不知哪個願意?”
張德玉和林成見程咬金如此說,紛紛踏前一步,異口同聲的說道:“末將願意留下。”
程咬金點了點頭,又說道:“兩位不必如此,留下來的固然壯哉,而另一位責任更加重大,需要護送大王成功突圍,以如今之情勢,想死很容易,可想要活下來卻不知有多麽艱難?”
“這……”張德玉聞言頓時遲疑了一下,然後咬牙說道:“末將武藝本就不如林典軍,
對於將士之熟悉亦不如林典軍,莫如林將軍率隊突圍,末將留下死戰。” 卻聽得林成慨然說道:“此事張將軍不必再爭了,閣下有所不知,其實在下一直對大王懷有貳心,乃是他人安插之耳目,然而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大王這些年來對在下如此厚恩,在下縱死亦難回報於萬一,然而上頭那人卻是絲毫不敢惹,是故,在下便是僥幸得脫,日後亦只能繼續為那人做事,無法真正忠於大王,而張將軍為人忠勇,若是走脫之後必定可成大王良助,只因如此,在下願以一死回報大王,張將軍卻須活下來,好好福做大王,以不負大王一番相救之意。”
說完之後,林成不再說什麽,揮手指揮那二十名騎在馬背上的將士隨著自己前去迎敵。程咬金見狀,也是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縱馬跟了上去。
顯見林成如此,不由得淚流滿面,緊握拳頭說道:“林典軍,這麽多年來小王一直都錯怪了你,原來你竟是如此的有情有義,請放心,小王一定會好好活下來,絕不辜負你這一番深情厚誼,你這番情意小王日後絕不敢或忘。”
而對於程咬金,他其實早就料到對方一定會這麽做,他也知道這對於一個一心想要洗雪恥辱的程咬金來說,實際上是最好的選擇,當然,這並不能掩蓋李顯心中的悲痛,因為自己的一個失誤,竟然讓這麽多的忠勇之士去送死,這對於自己來說,絕對是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也是以後絕對不能再犯的錯誤!
“將士們,聽本王命令,隨我一起突圍。”李顯眼含熱淚,莊嚴的下達了命令,麾下的將士們也都是默然肅立,然後果斷而迅速的找到馬匹,上馬,列陣,然後離開,他們都是訓練有素的精兵,也是有血有肉的男兒,知道在這時候,絕不能失去袍澤們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寶貴時間,他們只有好好的活著,才能對得起這留下來的兄弟們。
而這時候的程咬金和林成則率領著麾下的二十余騎,迎著奔襲而來的敵軍主力衝了過去。
“殺!”程咬金和林成並肩在一起,二騎組成了錐形陣法的兩把尖刀,直接殺向了前排的敵軍騎兵。
二將本就是武藝高強之輩,如今這一拚命,更是如同天神下凡一般,瞬間便將幾名試圖攔阻的敵軍將士刺殺當場。
而隨著二將的突入,那二十余名將士們也與他們身邊的敵騎展開了瘋狂的廝殺,離得近了就用槍去捅,槍杆折斷了就用橫刀劈砍,當橫刀也卷刃或折斷了,便縱身撲向敵軍將士,將對方撲到馬下,然後與敵軍一起,被雙方的戰馬踏成了肉泥……
這二十名將士雖然英勇,然而敵軍實在是太多了,他們可以一對二,甚至一對三都無所畏懼,然而他們面對的卻是數百倍的敵人,在戰鬥了沒多長時間便陷進了敵軍的洪流之中,只是一刻鍾不到的時間,二十名將士便盡皆死亡殆盡。
於是此時,在這戰場之上尚能戰鬥的唐軍,也就只剩下了林成和程咬金兩人,這兩人也不知道殺死了多少敵兵了,馬匹甲胄盡皆沾染了鮮血,有敵人的,也有自己的,不顧這些他們全都不在乎,而是盡情的展開著廝殺,努力的咬牙堅持下去,生怕他們一旦死去,敵軍便會踏著他們的屍骨去尋找李顯他們。
而這時候的敵軍主將乞乞仲象見狀也是相顧駭然,他沒有想到唐軍之中竟然有這樣的忠勇之將,不禁升起了愛才之意,命人將這兩員將圍在中間,然後縱馬來到二將身前不遠處,厲聲喝道:“兀那唐將,爾二人已深陷我軍重圍,縱然力敵萬人,又如何能夠走脫?莫如聽吾一句勸,放下武器投降,吾念二位忠勇,定然會重用爾等。”
“此人竟然會說我大唐官話?”程咬金和林成聞言頓時大喜,因為他們完全可以借此拖延上一點時間,雖然他們知道絕拖延不了太多的時間,但多拖延一刻便是一刻,這時候卻也顧不得了。
這時候便見程咬金緩緩開口道:“閣下是何人?吾可不能投降給無名之輩。”
卻聽那人呵呵笑道:“吾可並非無名之輩,吾乃靺鞨粟末部酋長乞乞仲象,吾部眾三十余萬人,麾下精兵五六萬,如此部眾便是在整個靺鞨各部之中亦稱為強大,更何況我部尚與契丹、奚、黑水、白山諸部為盟友,我盟擁兵二十余萬,部眾八十余萬,如此實力,二位可還屈就的?”
“原來閣下是粟末靺鞨酋長,不知與我大唐李謹行將軍可曾相識?”程咬金聞言點了點頭,當即問道。
卻見乞乞仲象臉上頓時閃過一絲怒意,沉聲喝道:“似這等叛賊,不提也罷,此人無恥偷生,竟然不顧族群利益,率眾投奔唐人,搖尾乞憐,實乃狗彘之輩。”
“哦?如此說來,乞乞仲象大人歸附高句麗,豈不亦是搖尾乞憐之人?”程咬金嘿嘿冷笑,諷刺對方道。
卻見乞乞仲象頓時大怒,用馬鞭指著程咬金說道:“吾知道在爾心中,吾靺鞨部眾乃是蠻夷,然則蠻夷卻能將爾唐人攪擾的晝夜不安,今日爾既不肯投降,吾一刀殺卻便是,哼,吾只是令眾人知曉,並非吾不敬英雄,實因爾等不識好歹,自取死路,將士們,與我殺死此二人。”
程咬金見狀,連忙阻止道:“乞乞仲象大人且慢,末將雖然心向大唐,然而卻也不想為之付出性命,若是大人真肯重用吾等,吾等便是降了亦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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