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嗣聖元年,正月十八日,入夜時分。
眼下正值冬日,呼嘯的北風席卷著烏雲,把整座洛陽城給籠罩的伸手不見五指。而就在這又冷又黑的夜裡,一支軍馬悄悄地接近了洛陽城。
只聽得一陣輕輕的拍掌聲響來,城東的上東門守門將領周高德立刻下令打開城門,隨即便見一將率領著數千輕騎從城外湧入。
“程將軍!”周高德連忙對著那為首的將領恭敬施禮道。他知道面前這位乃是與首相裴炎最為倚重的大將程務挺,自然不敢怠慢。
卻見程務挺身穿黑色甲胄,面色冷清,淡淡的點了點頭,然後輕輕問道:“現在是何時了?”
“亥時剛過。”周高德語聲輕柔,雖然對方的話很是冷淡,然而他卻更加的恭敬了,因為他知道過了今夜,這位大將的地位將會進一步提升,絕對不是自己能夠輕易得罪的。
程務挺冰冷的臉上擠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輕輕說道:“不僅不晚,還提前了半個時辰,不錯,傳令下去,進城。”
說完之後,程務挺不再看周高德一眼,率領著數千將士如同黑色潮流一般衝入了洛陽城內,之後程務挺率領大軍沿著大街一路前進,迅速接近了宮城,這一路也經歷了幾道城門,然則所有的守衛卻形同虛設一般,根本沒有任何人對他們有片刻的攔阻,甚至許多們都是虛掩著的,等到他們趕到,就直接穿門而過。
冬天的夜裡是沉寂無聲的,呼呼的風聲更加奇妙的掩飾住了全軍行進的聲音,所以幾乎是所有知情的將士都認為這是上天有意要他們成功。所以,雖然今夜十分寒冷,然而所有的人都揣著一顆火熱的心,他們所有的人,不管是知情還是不知情,全都篤定一件事,他們大半夜的摸進洛陽城,一定是發生了大事。
“不是我們大將軍要殺官造反做皇帝吧?”一些將士甚至這樣想道。
程務挺卻是不管這些人在想什麽,他只知道他麾下的這些將士們對他無比的忠誠也就夠了,在他的嚴令之下,這些將士們一路勢如破竹,很快便來到了宮城外。
這時候幾乎所有人都猜出了程務挺的想法,那就是從這裡進入宮城,然後去做那件大事,而事實也的確如此,程務挺確實是急欲率軍從則天門東側的明德門進入,然後前往中書省。
可是程務挺的大軍剛剛來到明德門外,便聽到前面傳來一聲大喝:“何人深夜闖入宮禁?莫非是活得不耐煩了嗎?”
程務挺聞言不由皺了皺眉,因為按照事先的計劃,他的大軍應該悄無聲息的穿過明德門,前往中書省內潛伏,一路之上都是自己人,絕不會有人攔阻,可是現在剛剛來到明德門外,就被人攔下了,事情恐怕有些不妙。
程務挺哪裡知道?這裡原本確實是武後的人在把守,可是在半個時辰之前,這裡的守門大將卻被他們的上司給臨時調走了,而隨後前來鎮守此處的,是下一波輪崗的左羽林中郎將桓彥范。
桓彥范來到這裡之後,假稱是奉了太后密旨,負責接手明德門的防禦,讓原本的守軍各自回去休息,那些守軍們樂得有人替他們半夜執勤,所以全都迅速的離開了。
不過事情既然到了這一步,程務挺也再沒有退路了,隻好沉聲喝道:“本將乃左武衛大將軍程務挺,奉太后之命率軍入宮,執行緊急公務,還請放行!”
“哦?原來是程大將軍,失敬失敬,只不過程大將軍應該知道,深夜入宮乃是禁忌,非有陛下敕令不得放行,末將深受皇命,不得不爾,還請程大將軍見諒,程大將軍既然是奉命而來,自然會有敕令在身,還請程大將軍將敕令交與末將,末將看了之後,立刻便會放行,絕對不會耽誤大將軍的時間。”那守門將領雖然表面上說的客氣,但實際上卻是一副拒人千裡之外的姿態。
程務挺本來就是奉了武後的密令前來,哪裡會有什麽敕令?所以他現在不管交還是不交,都已經暴露了,程務挺抬頭向城樓上看去,見那裡影影綽綽的沒有幾個人,略一思索,立刻便決定下令大軍開始攻城。
雖然這一次來的很是匆忙,但是基本的攻城工具還是帶來了的,於是程務挺不動聲色,取出弓箭來,對著城樓上那將領所在之處就是一箭。
只聽得城樓上傳來一道慘叫聲,隨即便聽得方才那將大聲說道:“程務挺率軍強攻明德門,速速傳報陛下,並且點燃傳訊烽火,傳令各門加強戒備,絕對不能放賊子進入半步!”
隨即便聽得破空聲不斷傳來,從城樓以及兩側的城牆上射下來大量的弓弩。
程務挺麾下的將士雖然悍勇, 然而穿的都是輕甲,根本就無法遮擋密密麻麻的箭雨,霎時之間便有數百將士被射落馬背,慘叫之聲不絕於耳。
程務挺看到這一幕,哪裡還不知道對方早已經有了戒備?否則的話,在宮牆之上的禁軍將士怎麽可能直接在弓弩之上裝載弓箭?
“大將軍,現在我們怎麽辦?”一旁的程務挺麾下偏將張嵩儒見事情竟然發展到了這一步,不由上前大聲問道。
卻見程務挺哼了一聲,淡淡說道:“加緊攻城,我相信這時候張虔勖的大軍也趕到了麗景門外,如果他也遇到這種情況,一定也會選擇攻城,不過我相信我們這一次只是一個意外,不可能他也會被發現,所以只需我們堅持一下,張虔勖的大軍一定會前來與我們會和,奪下明德門。還有,既然計劃已經暴露,我們更應該迅速攻進去,然後提前發動行動,在今夜徹底結束此事,否則的話,遲則生變,這後果可不是我們能夠承擔得起的。”
“是。”張嵩儒在聽程務挺這麽一說之後,立刻就答應下來,然後傳下將令,加緊攻打,務必在最短的時間內攻下明德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