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靈看完小九出來，就看見花如景抱著小黑，看著玄素提發呆，就過來坐到了他身邊，“別擔心了，小九這樣，也是被嚇著了。等越人歌身體好了，小九也就沒事了。”小九要真的被這點事就嚇破了膽子，那也不是小九了。

　花如景看看古靈，搖搖頭，“你不懂。”

　古靈身體雖然不好了，可脾氣依舊很差啊，抬手打了花如景一下，“我不懂，你懂啊?別以為我不是人，我就不懂你們人類的那些彎彎繞繞。你不過是覺得，小九這次知道了恐懼的滋味，以後難免就該束手束腳的，雖然不至於和你一樣，但也會討厭妖怪，對不對?畢竟越人歌被傷成那樣，小九不記恨那幾個大妖怪才算怪呢！”

　花如景斜眼看著古靈，她這話，算是說中了他的心思。小九知道害怕了，又見到了妖怪的殘暴之處，肯定就不會還跟以前一樣，對待人妖，一視同仁了。小九，會變成什麽樣子啊......這個想法讓花如景難受的很。他知道養父從來不教育小九辨認什麽，也知道長街的長輩們不希望小九變得和他一樣，可是，先生傷成那樣，就算是小九，也會心生怨恨的吧?這麽一來......花如景真的不想看到和他一樣的小九，他隻想小九依舊開開心心的.......古靈沒有血脈親人，自然不懂這種恐懼......

　“你錯了。”古靈長歎一口氣，仰頭看著天，“你錯看小九了。”

　花如景扭頭看著古靈的側臉，重傷之後的古靈，從裡到外都變了。以前的咄咄逼人和劍拔弩張。現在都不見了。雖然說不上是平和，卻有了雲淡風輕的感覺，“你不是也擔心小九嗎?”

　古靈笑道，“我擔心小九的事，和你擔心的事，完全不一樣。我不擔心小九被改變，我擔心小九......”後面的話。古靈到底還是沒說出口。花如景想不通。古靈的擔心到底是什麽。

　而聽見這兩孩子對話的花娘子幾個，卻明白古靈在擔心什麽，更加明白花如景說古靈的那句不懂。是什麽意思。可他們誰都沒說話。

　玄素提把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裡，慶尋給他倒了一杯茶，低聲說，“長街這裡。臥虎藏龍，少爺。您以後還是要小心行事為好。”起碼那位真仙的提醒，不是假的。小九很重要。

　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可之後，玄素提端起茶杯。卻沒喝一口。

　花如景這個人類，因為知道人類對於血脈親人的重視，擔心小九因為越人歌的重傷。沉浸在有可能會失去越人歌的恐懼裡，而變得偏執而激進。這樣的小九。

會對整個世界，對妖怪對人類，都懷有莫大的敵意。

　古靈這個妖怪所擔心的，不是小九被改變，而是小九不改變。現在世情大變，權利格局也會跟著變化，人界會進一步陷入紛亂之中。小九作為一個引發者，如果仍舊單純懵懂，分不清妖怪和人類的話，她以後面對的危險，會越來越多。越人歌也難以守護住她的。

　玄素提想，長街這裡，都在擔心小九。可他們卻不知道，小九身上，還有一件更大的事情需要他們去擔心.......這點，如果他不說，是絕對誰都不會知道的。而他，是不會說的。

　他誰都不會說。就算越人歌已經起了疑心，他也什麽都不會告訴他的。越人歌能為小九忍耐住，一字不問，他就也能忍耐住，一字不說。

　這是他對於報恩這件事，所做的最大的努力了。

　越人歌重傷的消息，完全瞞不住。因為小九那一下，鬧得動靜太大了。長街這裡沒什麽異常，可別的地方，老舊的結界破損了好幾個，很多被封印在結界中的妖怪妖邪都被釋放了出來。除妖門派忙的不得了，把這次驚天動地的大地震，也初步歸結到了有邪物出世上頭。這也是長街刻意引導的結果，到也說得通。

　一時除妖師和妖怪們鬥成一團。連妖界都被驚動了。可任外面鬧得翻江倒海，長假這裡，還是安靜祥和的日子。

　越人歌已經可以下地了，小九終於結束了每天寸步不離守著他的日子，恢復成了那個小惡霸的德行，每天不斷的調皮搗蛋。變本加厲。

　看著跟著古靈的小九，不怕疼的一次次跟一群小妖怪摔跤，就算被妖怪扔出去，摔得疼了，也不哭鼻子，反而越戰越勇的樣子，越人歌隻覺得眼眶發熱，心裡止不住的一股股的情緒往上湧。

　他的重傷，沒有讓小九變得討厭妖怪。這就是小九的本性。她的世界裡，沒有善惡的真實界限，更加沒有仇恨這種東西。她隻覺得，是她沒能保護好爸爸.....如果她再強一點，爸爸就不會受傷了......抱著這個念頭，小九開始努力的鍛煉，努力讓自己變得強大起來。不單和妖怪摔跤，揪著老彪和花如景跑越人歌的那間書房，也跑的特別勤。

　可小九完全不知道該怎麽真的讓自己變得強大，她只是按照自己的心意在心動。打架也好，調皮也罷，這都是小九選的，變強的方式。

　而這一切的根源，越人歌都明白——小九害怕了。她害怕會再次見到幾乎生息全無的越人歌.......

　感動是真的，可越人歌心中，更多的，還是難受。這麽多年，他費盡心機，千方百計的保護著女兒，卻還是讓她這麽早，就認識到了這世上最不好的東西......

　他是個失敗的父親啊.......

　還有就是，那個半張臉上都是紅印的大妖怪，讓越人歌睡覺，都睡不安穩。他有時一閉上眼，就會出現那個大妖怪的臉......

　不單小九有了噩夢，越人歌也有了噩夢。

　夢裡。不停有聲音在說，小偷小偷小偷。然後，是一個身形窈窕頭髮烏黑的女子，看不清臉，隻感覺到，她在對著自己笑，然後對著自己拜了拜。站起來。就走了。迷霧裡，越走越遠，越走越遠.......

　越人歌每每驚醒之後。都先看看懷裡的小九，然後無聲的歎口氣，那個看不清臉的女孩子，是小九......不。絕對不能是小九！！

　“我和阿若後來去那裡搜查了，在附近的地方找到一個地下洞穴。一看就是妖怪住過的。但是，已經空了。”玉濃站在越人歌身後，跟他匯報他們之後行動的結果。琉璃站在一邊，接著說。“我打聽過，那裡原本就是一群妖邪的老窩，都沒聽說過附近有什麽大妖怪。那種比妖王級別還高的大妖怪。想要無聲無息的藏在地下，不為所知。也不奇怪。”

　越人歌站在窗口，眼睛依舊看著小九，嗯了聲，又問，“玄素提呢?”

　琉璃回答，“在幫著老彪一起看鋪子。他懂得不少，介紹起古董來，說的條條是道的，現在客人們都說他是你的小徒弟......”

　越人歌冷笑，小徒弟......他可沒那麽大的本事，能收玄素提當徒弟，“我鋪子裡養不起這麽多吃閑飯的。讓他那個隨從變成狗，不然都滾蛋。”越人歌從來對湊到小九身邊的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厭惡的很。

　琉璃應了，心裡無語，人介好歹是仙界來的，變成狗，是不是有點難看啊?

　“主子.....”玉濃猶豫下，還是開口，“這十年......”

　那大妖怪最後的那句話，他們都聽得很清楚。十年。兩個字，卻包含了數不清的仇恨。十年之後，他肯定會來找小九的。

　越人歌握緊拳頭，十年......“想辦法打聽這個妖怪。十年，他等不得了，我還等不得呢。”越人歌打算，一旦找到這個妖怪的底細，獲悉了他的弱點，他就算冒著墮入邪道的危險，也要擊殺了這個妖怪。絕對不能讓他再見到小九！！！

　“我打聽過，連妖界那裡都打聽了，誰都不知道那個妖怪。”玉濃說，“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那麽特殊的臉譜，那麽大的妖力，卻沒有妖怪知道，我想，他不是在那個妖城裡蟄伏了太久，就是改頭換面了。”

　越人歌眯眯眼睛，“那就從妖城那裡著手查。這點事還用我教你?”

　玉濃不敢再多說，應下之後就消失了。

　留下琉璃一個，走近越人歌，剛要開口，就被越人歌瞪了一眼。越人歌當然知道他要是說什麽，“把你想說話的話，嚼碎了，咽下去，給我徹徹底底的，爛在肚子裡，都不許拉出來！！！”這世上，真正知道小九來歷的，除了他，就只有琉璃了。秦奶奶和鐵爺爺有所察覺，但小九怎麽看都是貨真價實的人類了，所以這二位也就什麽都不提了。

　誰知，現在冒出來四個指責他偷了小九的妖怪，琉璃雖然沒聽見戰追的話，但是他從大妖怪的眼神和小九的反應裡，就猜出來了。他又不是真的傻。

　本來他想和越人歌說一說這個問題，可越人歌現在草木皆兵，說都不讓他說。琉璃看著越人歌的眼神，也知道他這時的怒氣，果然閉嘴，什麽都不說了。小九本來就是越人歌的閨女啊！！

　“那大妖怪一直沒出手，可他似乎也不是那麽好脾氣的東西啊.....”琉璃轉口分析，最後那三聲越人歌，誰聽在耳朵裡，都會嚇得睡不著覺啊，“可都這麽生氣了，被紅姑打，他都不出手，我覺得，他如果不是受了重傷，就是......”

　“當時出現的，並不是他的本體。”越人歌接話。這點他也想到了，“他的本體，或許被封印在什麽地方，不能完全脫身。所以他不能出手.......”越人歌也相信，如果他當時能出手，那小九現在.......

　還有，琉璃想了想，“他身後那三個妖怪，就是他們襲擊你的，明顯被小九的靈力所傷，應該已經沒命了......可他們卻完好的站在那大妖怪身後，我想著，是不是......”

　後面的話，琉璃沒再說下去。因為越人歌會不愛聽。

　大妖怪認識小九，是無疑的了。而且，還不是一般的認識。他為了小九，在自己身體狀況十分不好的情況下，還出手救下了那三個妖怪，只為了不讓小九因為失手殺了妖怪，變成邪物。因為小九現在是人類，就算她可能不會因為殺了妖怪墮入邪道，可只要是一點的可能和危險，那大妖怪也不想用小九去冒險。這份珍重，是真正的把小九放在了心上的。不輸給越人歌。

　越人歌又何嘗不知道這點呢......可越是這樣，他就越是厭惡那個大妖怪。小九，只在他身邊，只有他一個父親，就足夠了。多余的，一個都不需要有！！

　琉璃看了看越人歌的臉色，什麽都不再說了，轉身出去。留下越人歌一個，還站在窗前，看著小九。

　還有件事， 他誰都沒說。那時，越人歌明明都感覺到，他心臟跳動的越來越弱了。他可以很清楚的意識到，他要死了。模模糊糊的，他聽見了小九的哭聲，還見到了大哥.......可不知道為什麽，他卻又活過來了。越人歌後來旁敲側擊的問了紅姑三戒他們，當時小九自動設下了結界，他們都無法靠近，只有小九和玄素提在他身邊。而玄素提好像也被一道結界阻擋住了。

　那麽，當時，只有小九在他身邊.......是小九救了他.......

　越人歌撫住心口，當時，這裡，開了拳頭大小的一個洞，從前看到後。幸虧妖怪對人類內髒都沒什麽概念，不然歪一點，就要把他的心臟開個洞了。可按照常理而言，就算是心口這裡開個洞，人也應該是活不了的。戰追的那兩個同夥，是蓄意偷襲，一擊必殺，恨他恨的厲害，隻想要了他的命，搶回小九。他就那麽死了，才是最正常的。

　可是，他活過來了。越人歌想不通，小九到底是用什麽辦法救活了她的。長街這裡不方便詢問，就算問了，小九也未必能說清楚，她做事，都是毫無章法可言的。要是去問玄素提，越人歌又擔心玄素提套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