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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長歌》第208章 小人來矣
王靖之笑著朝外面看去,眸光深邃中透著些疑惑。

 只見桓七郎攜帶著家族中的郎君小姑,正站在不遠處,桓七郎身姿挺拔,面如削玉,發戴漆紗寶纓冠,身著芽色三梭錦衣,腰間配著深碧色香囊環佩,腳踩高齒木屐。

 王靖之一挑簾幕,輕快的下了馬車,桓七郎見王靖之下車,想要上前問好,又想起桓秋容的話,原本的微笑微微凝滯,他略微沉吟一瞬,抬腿向王靖之走來。

 周圍的小姑子一見王靖之,早已亂成一團,紛紛想要上前,王家家仆習慣性的站成一排,將一眾小姑子擋在外面。

 桓七郎站在王靖之面前,被王氏下仆擋在外圈的小姑子,紛紛將香囊扔過來,桓七郎側身一躲,一個秀美的粉色香囊落在地上。

 他唇角一抽,神情有些恢復凝重,頗為不悅的道:“王司空便這般等不及見未婚之妻?”

 王靖之嘴唇微微蠕動,決定無視桓七郎的問話,隻笑著看著他。

 桓七郎眉頭蹙的更緊,低聲道:“將阿毓氣的吐血,你則伴美遊玩,今日又來給郗氏女郎獻殷勤!你到底意欲何為!”

 王靖之心頭一緊,眉間不自覺的挑了挑:“我的阿毓,吐血了?”他這一聲問,更像是歎息,帶著讓人捉摸不透的傷感。

 桓七郎悶聲一哼,嗤之以鼻,冷著臉道:“你助我於胡人手中救出阿翁,我很感激你,若有一需要我,我自願粉身碎骨報答你,但這與阿毓之事無關。明白告訴你,阿毓是我阿妹,你若是真的負了她,我決不饒你!”

 王靖之眸光更深了,聲音冷著道:“她好嗎?”

 桓七郎冷冷的道:“好,自然好,清傲如阿毓,怎會因一郎君頹然不起?”說著,他又是一聲冷哼,轉身而去。

 王靖之站在原處,忽覺胸口一悶,他慢條斯理的自懷裡取出一個白瓷藥瓶,吞了一顆朱紅色的藥丸。

 郗氏的馬車已然到了眼前,只見那簾幕一挑,一個身材纖細嬌小的女郎,面帶帷帽,自馬車中鑽了出來,怯怯的站在馬車邊。

 另一輛馬車中,一美婦人伴著一中年郎君也下了馬車。

 中年郎君一眼認出了王靖之,攜著妻子和阿妹而來。

 王靖之也迎了幾步,幾人紛紛見禮,王靖之笑著道:“見過郗刺史。”

 被稱郗刺史的,名喚郗茂,其父與王靖之之母是一奶同胞的兄妹,論起來,王靖之該稱此人為表兄的,而王靖之卻恰恰以官職相稱。

 郗茂有些狐疑,他微微側目看向一邊的一眾士人士族,卻發現,這些人依舊朝城門內張望,連看也未看他們一眼,正想著,他回道:“王司空有禮。”

 正在此時,只見不遠處又駛來幾頂鹿車,鹿車行的極緩,就似郊遊一般,而車中卻飄出清雅的琴聲。

 這琴聲不爭、不奪,隻悠悠的、緩緩的傳進人們耳中,鑽進人的心裡,眾人一瞬不瞬的看著那鹿車這時,不知是誰喊了一句:“嵇公夜!”

 眾人先是一愣,接著,面色浮現出掩飾不住的興奮。

 鹿車緩緩停了下來,一個身著粗袍,袒胸露乳的士人自車中下來,他生得五短身材,面容醜陋,卻絲毫不在意周圍眼神,只見他隨手撓了撓胸口,喊道:“處處皆俗物,何必奏雅音?”

 話音一落,琴聲戛然而止,嵇夜依舊是往常肅肅蕭蕭的模樣,他揚唇笑道:“俗物的確擾人意。”

 被叫做俗物的一眾士人,沒有絲毫的不悅,隻站在一旁躍躍欲試,想要上前見禮,卻終是不敢靠近。

 另幾個鹿車中,幾人紛紛下車。

 王衝笑著道:“嵇兄、阮兄,今日有這些人做比,我也顯得超凡脫俗了吧?”

 阮宗搖搖頭,笑著道:“的確如此!”

 幾人全然沒有壓低聲音的意思,也毫不在意周圍的目光。

 桓七郎低聲道:“七賢,竹林七賢,竟在一處!”

 郗茂剛到金陵,便見了這幾位超脫世外的賢人,神色訥訥的道:“果然不負竹林七賢的美譽,得此一見,才覺出,我真是至俗之人。”他略微低下頭,搖搖頭表示無奈。

 向期捋捋斑白的胡須,笑著道:“不是說今日阿毓要行小人行徑?怎地還不見她?”

 此話一出,自城門內傳來由遠至近的馬蹄聲,馬蹄飛奔著,速度極快。

 王衝抬眸一看,怔怔的道:“她來了。”

 城門口的士人們抬眸看向城門處,只見一紅衣女郎,騎在一匹雪白的駿馬上。衣,是煙羅輕紗,馬蹄高抬低落之間,那一片緋紅飄在身後,如同天邊的朝霞,光華灼人,刺眼的讓人不敢細看。

 向期面色有些詫異,歎道:“孔子曰: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

 這是在說女子應當賢良淑德,楊毓不該怨恨王靖之。

 眾人面帶笑意,顯然已經習慣了向期的迂腐,阮容搖搖頭,無法讚同:“向兄,孔孟之道亦有權宜之策,孟子亦非無過之人,況且阿毓早已言明,她今日就是來做小人的。”

 向期儒生出身,推崇儒家思想,一聽這話,哪裡還能忍的住,當下氣紅了臉,斑白的胡須一顫一顫的,顫顫巍巍的道:“孟子先賢豈會有錯?”

 阮容向來不怕事大, 最愛辯駁於人,一見向期發怒,也是毫不相讓,當下,一撩卦角,腿踏著車轅,指著向期的鼻子罵道:“老迂腐!看我今日不辯你一辯!”

 :“老夫怕你不成!”向期一步不退,負手而立。

 王衝理理衣襟,笑著道:“向夫子暫且將你的孔孟之道收起來,真真酸的人牙痛。”

 向期捋捋斑白的胡須,顫顫巍巍的道:“今日我若不將阮容這豎子辯個啞口無言,還如何在太學院教化弟子?”

 劉倫眯著眼一笑,遞上酒壺道:“向兄,喝口酒,再與豎子一辯。”

 阮容仿若未聞一般,笑眯眯的看著向期。

 向期不疑有他,接過酒壺灌了一大口,這一口辛辣的老酒下腹,向期眼前一片漆黑,倒地不起。

 稽夜笑著看了劉倫一眼,一旁趕車的下仆趕緊將向期抬進車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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