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蔣琬在庭院活動了一下身體，稍稍出汗，便回到書房埋首長案之上，繼續瀏覽小山一般的文書之中。

　黑衣衛雷厲風行，徹查貪贓枉法兩個月，他案頭的文書數量可以說是驟然增加，多了不知數倍。

　長案之上堆滿的文書，全部是朝野城鄉通過各種渠道直接送給他的關於這一次查案動蕩的民情密報。

　蔣琬非常認真，仔細地閱讀了這些密報，進行了揣摩，從其中他感到了一種不尋常的氣氛在彌漫。

　這些密報沒有直接送給秦王案頭，而是送來他的長案之上，本身就意味著朝野上下，對於秦王嬴斐的不滿。

　這些文書背後的意圖很明顯，那就是這些人清楚，秦王嬴斐一旦做出的決定就不會改變。

　有道是最堅實的壁壘，往往都是從內部擊潰的。只有讓大秦朝野上下都清楚黑衣衛的所作所為。

　從而利用舉國之力，將秦王嬴斐的臂膀耳目黑衣衛斬斷。如此一來，就可以形成秦王嬴斐被黑衣衛蒙蔽而不知情。

　一切的罪責都是黑衣衛的，作為秦王應當出來解散黑衣衛，適當緝拿人員安撫民心。

　世家大族與故秦遺族，甚至於一部分大秦官吏，這是在向秦王嬴斐示威。借助大秦朝野上下的力量，逼迫秦王嬴斐退讓。

　……

　一想到這裡，左相蔣琬警覺地意識到，從相對皇權變為絕對皇權能否成功，目下正是關鍵。

　只是在片刻之後，蔣琬忍不住大笑了起來。這些人雖然強大，但是秦王嬴斐早已經布局結束。

　就算是輿論壓力如何大，秦王嬴斐都不會放棄心中的堅持，世家大族與故秦遺族這些人，這一次必然會吃大虧。

　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秦王嬴斐布局謀天下，胸中的溝壑，豈是一般人可比。彼此之間站的位置不同，自然是想法大相同。

　蔣琬心裡清楚，雖然秦王嬴斐早有布局，但這也是一個極其危險的信號。

　這一個案件牽扯太大，世家大族與故秦遺族的底蘊深不可測，以至於遇到了世家大族與故秦遺族裹挾民意的騷動逆浪。

　如何處置，關系到秦王嬴斐改變相對皇權為絕對皇權的成敗，其中分寸頗難把握準確。

　蔣琬並沒有把這些密報和自己的判斷告訴秦王嬴斐，他相信，以秦王嬴斐的敏銳洞察力，不可能不知道這些彌漫朝野上下的流言。

　他要看一看，秦王嬴斐如何評判目下的大勢，如何處理這場民意危機。

　若是秦王嬴斐一味的殺戮，沒有處置這種普遍危機的能力，他便會在第一時間出手化解，以免造成滅頂之災。

　畢竟，秦王嬴斐雖然大權在握。但是一直以來，理政治民都不是嬴斐的強項。秦王嬴斐對於政事是否一如軍事一般犀利，還需要得到驗證。

　正因為這樣，蔣琬深居簡出，只是點頭答應收拾爛攤子，而沒有關注這件事的進程。

　蔣琬心裡清楚，大秦的主人只有一個，那便是秦王嬴斐。不管未來如何，理政治民，都需要秦王嬴斐親自來。

　目下，蔣琬埋首書房，就是要謀定一個善後之策，以防萬一。

　一旦事情失控，秦王嬴斐控制不住局面的時候，他必須要在第一時間一舉接管局面。

　對於秦王嬴斐治民理政的能力，左相蔣琬心頭並不信任。正因為如此，他必須要思謀一二。

　……

　與此同時，未央宮中。

　……

　“王上，黑衣衛統領林峰求見。”老內侍匆匆前來，在書房門口低聲稟報。生怕聲音一大，會影響秦王嬴斐的思謀。

　“林峰?讓他進來。”這一刻，秦王嬴斐心中有些驚訝，黑衣衛統領林峰主持此案，可以說是繁忙無比。

　如今林峰在夜半時分來見，莫非有大事?一想到這裡，秦王嬴斐心頭不由得有一絲遲疑與不安。

　這一步棋，他走的無比辛苦。正因為如此，秦王嬴斐對於成功與否，極其的看重。

　“王上準見”

　聞聲，林峰疾步走進，三步並作兩步，在長案前站定，立即拱手，道:“王上，故秦遺族與世家大族以及涉案官吏，盡數押解至驪山北麓。”

　秦王嬴斐沉默了一會兒，在心頭思謀良久，方才抬起頭，看著林峰一字一頓，道:“治國之道，一刑，一賞，一教也。刑賞不舉，法令無威。亂民不除，國無寧日。”

　說到這裡，秦王嬴斐沉吟了片刻，朝著林峰問，道:“林峰你精通秦法，依據秦法，此等叛國之人，該當何罪?”

　“回王上，通敵叛國，首惡與主凶夷三族，從犯殺無赦，父母妻子流放三千裡。”

　秦王嬴斐一直在沉默，他心裡清楚，夷三族，流放三千裡。這樣一來，足以一下子打盡故秦遺族與世家大族了。

　只是這樣做，必然會動蕩秦國。在心裡沉吟了片刻，道:“通知三公九卿，二夫，文武百官前去驪山北麓。”

　“諾。”

　點頭應諾一聲，林峰匆匆離開。他心裡清楚，秦王嬴斐已經做出了選擇。作為臣下， 此時此刻，他唯一能夠做的便是行動。

　……

　兩天之後，大雨早已經停了，大路小路更是乾得快，除去多了些坑坑窪窪，幾乎和平時沒有兩樣。

　從鹹陽城門而出，一行人浩浩蕩蕩而出。三萬鐵鷹銳士，緊緊護衛。五萬衛尉軍早已經部署在驪山北麓。

　經過秦王嬴斐與太尉徐庶的布局，此時此刻的驪山北麓，就是一個銅牆鐵壁。不管是故秦遺族還是世家大族前來，都只有死路一條。

　這是秦王嬴斐最後的決定，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要萬無一失。如果故秦遺族與世家大族坐的住，他不介意給他們一條生路。

　若是敢公然叛亂刑場，今日就是故秦遺族與世家大族的末日。從一開始，秦王嬴斐就清楚，他的所作所為，注定了暴君之名。

　正因為如此，秦王嬴斐除了一統天下，以及西征以外，別無他求。在處理此事上，更是有一些無所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