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得有鼻子有眼的,竹婉一時僵住在那裡,這可不像一貫謹慎自持的齊?32??兒會做的事情。她抬手搭在她肩膀上,開了開口想安慰幾句,卻不知該說些什麽,索性將手搭在了她背上,拍了拍。
“我回京究竟是為了什麽,害人害己?!”哭得有些發暈的齊清兒突然說了這句話。
沒錯,她是在害人也在害己。
從沒有回京之前就開始了,逼嚴頌,騙皋璟雯,後又讓無辜的竹婉挨了板子到現在功力都沒能完全恢復……
更是害得她自己遍體凌傷。
竹婉摟了摟她,“奴婢雖然不是很清楚郡主回京究竟是為了什麽,但婢女知道郡主和祁王殿下共謀的事困難重重,想要突破這些障礙,傷害到一些人是在所難免的。”
齊清兒抬眸,若有若無地從竹婉雙眸間瞟過,隨後直起身子。
此時此刻都迫在眉睫,火燒眉毛了,哭有什麽用?
皇后那裡雖然一時間被震住了,但畢竟嬅勇戴夫婦還在她手上,她到底會不會捅破齊清兒身份這張紙,還沒有定數,指不定日後會怎麽發展。
眼下,有些事是不得不做了。
就是害人害己,還是得照做。
她想到這裡,蹙眉將目光落在了地面上,喃喃道:“竹婉,我在這個京城當中幾乎沒有什麽親信,唯一在我面前的也只有你。”說到這裡她故意將臉別到一邊,忽而哽咽道:“還有一個便是楊柳,我害得你差點殘了下半身,現在又要去害楊柳”
因著哽咽得太厲害,說的話斷斷續續,也沒能將話說完。
竹婉聽得迷糊不清,不知道她具體是個什麽意思,如何就會要去害楊柳,但眼下也管不了那麽多。
從楊柳進府開始,便不曾對她有什麽好感,竹婉清了清嗓子,道:“你真當楊柳是親信嗎?奴婢知道她是郡主失散多年的妹妹,可是十六年足以讓一個人改變,何況十六年郡主和她毫無來往,如何就能確定她認了郡主這個姐姐,郡主認了她這個妹妹,她就會為郡主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呢!何況郡主所謀之事,容不得半分差池。”
這話讓齊清兒漲紅了雙眸。
腦子全是那天晚上在花海附近灌木叢中所發生的一切。
本來她已經覺得很對不起她了,現在又想著要如何利用她,整顆心更是糾結不堪,聽到竹婉這樣說,立刻反目道:“你知道嗎,此趟行宮我差點就回不來了,要不是楊柳我……(她本想說她連清譽都沒有了,但想想還是憋在了肚子裡,畢竟不想讓楊柳面色上難堪。)她用她的命救了我的命,在最危險的時候她用她的血肉之軀擋在我前面,這樣的人難道還不值得我去信任嗎?!”
竹婉看著她顯然動了氣,忙起身在床沿邊跪下道:“奴婢不清楚在行宮那裡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但郡主口口聲聲說你要害楊柳?既然郡主如此在意她,害字從何說起。”
齊清兒掩面歎了口氣,止了哭泣。
有時候內心的糾結與不忍讓她沒有辦法正常思考。
她起身走到案幾邊,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下後又怔怔思考了片刻後方道:“皇后現在雖被禁了足,被褫奪了鳳權,但夜長夢多,指不定什麽時候她又如日中天,到時候再想打壓她就沒有現在這麽容易了。所以有些事情必須乘現在,皇后那裡定不能再給她任何翻身的余地至於楊柳,有一個人不一定會聽皇后和皋蘭潔的,卻是會受楊柳的幾分軟語。”
說完這些話,其語氣中的硬恨讓齊清兒自己都感到不適應。
這時竹婉也從床沿邊起身走到了案幾旁,
她聽完倒是一貫的沒有多大的面部表情,但眉宇卻是有一絲明顯的猶疑,“郡主意思奴婢明白,只是奴婢說一句不好聽的話,姬人薄情,戲子無義,真將楊柳安排到了那個人身邊,郡主如何能夠確定此舉能達到預期的結果……何況連郡主自己都知道這是在害她,她又如何能夠不清楚呢?”這本是一句再實在不過的話。
可裡面的一句“姬子薄情,戲子無義”觸碰了齊清兒的神經。
有沒有情,有沒有義,楊柳那天晚上用她的實際行動告訴了齊清兒,雖然痛苦更是無盡的恥辱,但她確確實實將她的情義深深地扎進了齊清兒心中。
齊清兒謔地放下杯皿,看著竹婉的眼眸中有微微的怒氣,“竹婉,你很少有任何人有偏見,為何對楊柳你偏要說這些不公允的話,戲子無情,何以見得?!”
竹婉是個武人,她認定的事情不願意改變。
何況楊柳本就是一個多面人,她在齊清兒面前一是一套,轉首在竹婉面前又是另一個樣子。
竹婉面兒上依然沒有多大的表情,但也能看到她眸子中的絲絲委屈,“郡主還是多長一個心眼兒的為好,且郡主也知道我不過說了一句實話而已,更何況楊柳和郡主在一起的時間並不長,日久見人心, 這句古話必然也是有它的道理的。”
此話一落。
屋中安靜了須臾。
忠言逆耳,良藥苦口,竹婉的話雖然觸怒了齊清兒,但齊清兒並不是沒有將這些話聽進去。
但放在心中一番斟酌,齊清兒最終將竹婉對楊柳的偏見歸結於嫉妒,畢竟自楊柳進府之後,竹婉呆在她的時間和機會均少了。
這樣的結論卻實偏激了些,說竹婉會嫉妒簡直和說太陽從西邊出來差不多,然齊清兒卻是像蒙蔽了雙眼一樣的堅信這個結論。
因為她找不出再好的理由。
不願說竹婉疑心太重偏見過激,更不願承認楊柳的戲子無情逢場作戲。
好半餉,齊清兒複舉起茶皿喝了一小口,道:“你先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竹婉顎首,她從來不會煽情,聽到這樣的命令往往是千篇一律的照做。
她退下去後,齊清兒將竹婉點燃的燭火通通吹滅。
屋中昏暗又悶悶的熱。
她便一個人在裡面坐了一下下午。
視線中的睫毛粘了細密的汗水,那晚不堪入目的一切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腦海中重播。
天下哪一個女人不渴望貞潔。
楊柳卻是兩度在不可抵抗的暴力面前,斷送了自己的身軀。
而現在,最讓齊清兒沒有辦法說服自己的是,她在明知楊柳會傷心會難過會絕望的情況下,還要將她推入第三次折辱。
天色漸漸暗沉。
屋中的光線也逐漸暗淡。
齊清兒終在狠心下了決定之後,癱軟在床榻上沉沉地睡了過去。
只是她不知,楊柳在她的窗欞外面站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