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紛紛朝她所指的方向看去。
根本什麽都沒有。
皇后卻叫喊不斷,掙脫著想逃。
皋帝大怒。
宮中本忌諱鬼神之說,現在堂堂皇后在大殿中當著眾人的面口不擇言,信口雌黃,竟直言道鬼!
撩起一摞書卷拍在了龍案上。
因急火攻心,人也跟著喘氣。
張公公忙奉茶,道:“陛下,龍體為安,您的身子要緊啊。”又取了折扇來打。
秋紋見皇后這樣,幾乎要暈過去。
這以後的日子是徹底完了。
皋帝憋下怒氣,指著皇后,道:“你倒給朕說說,是誰要索你性命?”
皇后怕的身子縮成一團,臉都快到埋到衣襟裡了,“是俊鑫,是四皇子,是他!他要索命!他來索命了!”
四皇子俊鑫,自十六年前去世之後就無人再提及。
當時因他被視為皇后和別人的私生子,臨死之前被貶為庶民,至今沒有靈位。
皇后瘋瘋癲癲的說完,又取後衣襟把自己裹起來。
殿上眾人聞言色變。
頓時鴉雀無聲。
只有皇后一人哆嗦的聲音。
張公公手的扇子也僵住,驚恐無聲地看著皋帝。
良久,殿堂上落針可聞。
皋帝整個人定住,眼睛一眨不眨看向皇后,突然怒道,“皇后殿前失儀,胡言亂語,正陽宮你也不要住了。張公公,著人送皇后去無梁殿,以後無召不得出殿!秋紋跟著過去。”
張公公聞言,雙眼微凝。
似不敢相信皋帝的話。
原來那無梁殿是梁元帝時期所建造的宮殿,賜給當時很受寵愛的琴妃。
因她能歌善舞,又彈一手好琴,整日在宮殿中撫琴起舞,梁元帝見了甚為喜愛,賜予無梁殿也是想讓琴妃能夠在宮殿中更加自由的起舞,當時的無梁殿日夜歌舞升平。
琴妃也因此寵冠后宮。
然而,好景不長。
琴妃承受的語錄恩寵雖多,卻沒有孩子。
心生嫉妒,最後親手掐死了皇后繈褓中的皇子。
梁元帝大怒。
無依無靠,沒有家世背景的琴妃一落千丈,被梁元帝囚在了無梁殿。那樣一個歌舞升平的地方自此淒淒艾艾,終日哀怨哭泣聲不斷。
尚且年輕的琴妃。
美得像花像霧又像風一般的女子。
就這麽困死在了無梁殿。
無梁殿自此成了一座廢殿,無人打掃,也無人出入。
據說當年琴妃的屍身都沒有及時清理掉,直到殿外的人聞到裡面飄來的惡臭,方開殿清理。
那時琴妃早已經沒了樣子。
用白布裹著出來的時候,幾乎只剩下一把骨頭。
如今皋帝要將皇后送進無梁殿,這和打入冷宮有什麽區別。
皇后是知道無梁殿的。
只是現在的她被冤魂纏身,完全沒有辦法像正常人思考,也聽不出皋帝話中的意思,隻一味喊著,“別過來......不要靠近我……”
皋帝見張公公猶豫不決,逐吼道:“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將皇后給朕帶下去,這嘴巴裡說的都是些什麽東西!”
張公公不敢再耽擱,也不敢多問。
叫了人,將皇后拖出養心殿。
秋紋跪在地上不願走,哭天喊地,求放她一條生路。
皋帝根本不理他,隻揮手讓她下去。
秋紋如何敢賴著不走。
臨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趕在皇后後面。
看著那癡癡癲癲,疑神疑鬼的背影,心酸啊!無處話淒涼。
是夜。
皋帝無法再入眠。
掛著深深的黑眼圈,疲倦至極的癱在龍椅上,屏退殿中多余的宮女,留下張公公說話。
張公公又是看茶,又是打扇,打扇的空隙又幫著揉太陽穴,道:“陛下,奴才知道您心裡不好受,不如就說出來吧!說出來還好受些。”
皋帝一副蹙眉狀。
呼吸局促。
抵在龍案上的手指微顫。
心底有股暗氣,如同暴雨積流成河,掩蓋整顆心。
當皇后說出死皇子俊鑫的名字的時候,他的腦子裡就炸開了鍋。
逐沉一口氣道:“罵出來又有何用!皇后這個樣子,無中生有的,朕就是不信法師的話,也不得不承認。好端端的一個人,沒做虧心事,還怕鬼神之說?”
張公公打扇,道:“皇后許是被嚇著了也不一定。”
“那慧妃還被嚇著了呢!她宮裡的宮女藍茵看得真真切切,怎麽現在她沒事,皇后就瘋了?”皋帝道。
這話,張公公沒發接。
慧妃真遇鬼了,好好的。
而皇后的正陽宮安靜得很,並無不乾淨的東西出沒,偏偏皇后跟瘋了似的。
張公公試圖理出緣由,奈何如何都想不通。
隻對皋帝蹙眉,放下折扇,給揉太陽穴。
皋帝繼而又歎一口氣,道:“這分明就是心中有鬼啊!”
張公公無奈點頭。
“她口口聲聲說俊鑫......”皋帝說到這裡,自己打住。這個名字太久沒叫,說出來變扭得很。
張公公聞言,嚇得哆嗦。
覆在皋帝額角上的手抖得太厲害,索性又換了折扇來打,道:“陛下,這都封塵多久的事了。皇后許是無心之說,陛下,您別太在意。”
皋帝冷哼,“朕提那事了?”
張公公驚慌,道:“沒……沒有。”說著拍一掌自己的嘴,“奴才該死!”
誰都知這是死穴。
十六年無人敢提,提者皆等於是揭皋帝傷疤,和那頂綠帽子。
彼時,皋帝的一呼一吸。
張公公都小心看著,生怕再說錯話。
皋帝眉眼微抬,似在自言自語,道:“難道俊鑫當年的死和皇后有關系?”
此話一落,張公公跪下了,道:“奴才語笨,實在不知該說什麽給陛下解悶。這……他......有沒有關系......奴才也不知道。”
見張公公哆哆嗦嗦的樣。
皋帝眉宇見寬兩寸,道:“怕什麽,這裡有沒有外人。堵得了天下悠悠之口,可堵不住自己的心啊!這麽大的事,這些年,朕就是不願意想,偶爾它自己也會蹦出來。”
說話的語氣倒有點自哀。
不像當年,說出來的每個字都直指嬴氏和齊氏一族,句句是把利劍,非殺了他們所有人,才能泄氣。
如今,人也殺了,悠悠之口也堵了。
往年之事被壓進了歷史的長河。
可心尖一塊空缺,卻沒補得回來。
不過時間是劑上好的良藥。
皋帝再提時,已沒當年那麽氣憤。
張公公仰頭瞅著皋帝的雙眸,一判斷,再琢磨,支支吾吾就怕提了不該提的事,道:“要不奴才給您去準備些膳食,這大半夜折騰這麽久,陛下定是餓了......”
皋帝鼻子吹氣,道:“都說了這裡沒有外人!你起來說話。這個時候問膳食,你覺得朕吃得下去?”
張公公晃晃悠悠起,點頭又搖頭。
皋帝將手掌按在龍案山,指尖有一下沒有下的敲打,道:“朕記得俊鑫當年死於肺癆,病發後沒幾天就死了......”
張公公嚇得不敢接話。
皋帝,繼續道:“法師說皇后身負冤魂,皇后又口口聲聲說俊鑫回來索她的命,難道當年俊鑫的死和皇后有關系?”說完看向張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