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34章機緣巧合好殺人一)
酒桌上一派和氣熱烈, 燕雲寨眾將表現的極熱情好客1,。最起碼沒吝嗇於幾壇子陳年老酒, 這些酒都是當年張金稱在的時候埋在地窖中, 之前也不知道陳了幾年, 李閑佔據巨野澤之後這酒也沒怎麽動, 其中年份最久遠的幾壇酒, 已經粘稠的幾乎能拉出絲線來。
正因為酒太醇厚了些, 所以長孫無忌知道自己必須快點醉才好。今天是大年三十, 是個喜慶吉祥的日子, 可長孫無忌卻一肚子懊惱憤恨, 懊惱於李閑的無恥, 憤恨於燕雲寨諸將更加的無恥。
這哪裡是什麽接風宴, 分明是想灌死他。
所以長孫無忌知道自己若是不醉的快一些, 只怕今天就會被人給灌成一隻大腹便便的醉豬。他是奉了唐公李淵的命令來試探李閑心意的, 來的時候他設想了很多種見面的方式, 也想過幾個切入話題的方式, 可實在沒想到, 燕雲寨的人隻用了一種方式就將自己所有設想好的方式憋住。燕雲寨眾人用的這種簡單有效的方式, 叫做耍無賴。
他趴在桌子上裝作呼呼大睡, 站在他一邊的清秀隨從卻似乎一點兒也不心急, 反而臉上帶著些許笑意, 眼神明亮如星辰, 嘴角微微上翹。誰都沒有看到, 醉倒了的長孫無忌在桌子下面比劃了一個手勢, 然後這清秀隨從眼睛裡的笑意變得更濃了些。
"張老當家, 達溪將軍!”
那隨從抱了抱拳道:"我家先生實在吃不了許多酒, 在河東太原的時候每次宴席也都會爛醉如泥。所以河東唐公府裡的人都知道先生不善飲, 只是沒想到今天在燕雲寨也如此失禮, 還望老當家和達溪將軍莫怪。”
"怎麽會怪罪長孫公子。”
張仲堅笑了笑道:"我們寨子裡都是一群軍武出身粗糙漢子, 倒是忘了文人怎麽可能像我們這樣喝酒如牛飲?是我失禮了才對, 長孫公子已經醉了, 而且你們遠來勞頓, 這樣, 我派人將長孫公子送到臥房休息吧, 房間已經打掃出來了, 被褥也換了新的。”
"多謝老當家1,!”
長孫無忌的隨從抱拳道謝, 然後想將長孫無忌攙扶起來。只是看他身子清瘦單薄, 似乎力有不逮, 竟然拉不起來長孫無忌。所以這隨從訕訕的笑了笑道:"還請老當家派人幫個忙搭把手, 這個……我扶不住他。”
趁人不注意, 他在長孫無忌的胳膊上狠狠擰了一把。
這一下狠了些, 長孫無忌忍不住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怕被人懷疑, 他啊的喊完之後立刻又醉眼朦朧的大聲說了幾句:"好酒!誰願陪我大醉三千六百場, 對酒當歌, 人生幾何, 管他冬去春來, 唯一醉才是最暢快的大事!”
喊完了這些亂七八糟的話之後他撲通一聲又趴在桌子上, 臉朝下掩藏住表情, 疼的咧著嘴直吸涼氣。
"唉……”
裴行儼大步走過去道:"長孫公子是個文人, 隨身也不帶個甲士隨從, 帶著你這小書童能做什麽?看你這清秀俊俏的模樣, 估計著也就是鋪床疊被的差事還乾的來, 我家主公怎麽說來著?喔, 對了, 你這小書童平日裡是不是只是給你家公子暖床用的?”
隋末時男風也頗濃, 世家子弟身邊往往都有幾個清秀俊美的書童, 說是書童, 其實便是男妾。
這隨從骨架很小, 看起來清俊可人, 所以裴行儼才會有此一說, 倒是讓那隨從一下子紅了臉。
裴行儼哈哈笑了笑道:"你倒是女子性情的人, 模樣也周正, 若是生做女子的話, 只怕也是個傾城傾國的美人。”
一邊說他一把將長孫無忌拉起來, 雙手一抄就將長孫無忌扛在了肩膀上。這一下硌了長孫無忌的肚子, 肚子裡的酒一下子翻騰起來。長孫無忌本想忍著, 轉念一想何必要忍著?所以他張嘴一口就吐在裴行儼身上。他本想惡心裴行儼一下, 誰知裴行儼卻根本不在意, 大步朝外面走去, 一邊走一邊暢笑道:"書生無用這話主公說不對, 但書生在酒桌上當真比不得軍人, 確實無用1,!”
等回到了張仲堅安排好的房間, 見眾人都已經離去, 長孫無忌一翻身從床上坐起來, 揉了揉發酸的眉頭低聲咒罵道:"必然是李閑安排好了的, 也不知道他和我有什麽深仇大恨, 竟然如此無恥!”
那清秀書童將頭上帽子摘下來, 露出一頭順滑青絲。
她在椅子上坐了, 笑起來一雙眼睛如彎月一般迷人可愛:"難道哥哥就不無恥, 你那一口吐的有七分假。”
"十成十的真!”
長孫無忌懊惱道:"還有, 你幹嘛擰我?”
"誰叫你不起來?”
"我在裝醉, 能起來嗎?”
"我不管, 擰了怎麽樣?”
"擰了就……擰了吧。”
長孫無忌揉著眉頭歎道:"這次你又跟著我偷跑出來, 叔叔已經在和唐公商議你與二公子的婚期了, 你卻非要跟著我來東平郡, 看回去之後叔叔怎麽罵你!到時候可別說我沒勸過你, 有你好受的。”
"我為什麽非得嫁給二公子?”
這隨從, 正是長孫無忌的妹妹, 長孫無垢。
"就算你不想嫁, 何必跟我受罪來走這一趟?”
"我只是好奇……”
長孫無垢漂亮的大眼睛微微眯起, 用一種稍微有些遺憾的語氣說道:"我只是真的好奇, 李閑這個當初被丟棄在雪地中大難不死的人, 到底是個什麽樣子, 沒想到……見面真是不如聞名, 他當真無恥無聊, 哪裡有什麽綠林大豪的風范?”
"噓1,!”
長孫無忌連忙說道:"你就不能小聲些?”
長孫無垢咧嘴笑了笑, 露出一隻可愛的虎牙:"怕什麽?難道哥哥你還沒發現, 燕雲寨的人雖然對你沒什麽好感, 卻也沒什麽敵意。不然何必如此麻煩, 直接將咱們攆走不就得了?”
"攆走?”
長孫無忌長歎一聲道:"我現在怕的是, 李閑若是真的知道些什麽, 他那樣一個性子的人, 戲耍夠了, 會不會一刀砍了我?”
"不會!”
長孫無垢篤定道:"他又不是個生而知之的人, 怎麽可能知道真相?而且哥哥你也沒什麽好擔心的, 無論李閑肯不肯跟你回河東太原, 無論他對和咱們唐公府合作有沒有興趣, 只要唐公下定了決心起兵, 難道唐公會放棄這樣一個強援?只需將真相說出來, 李閑就算不想合作, 難道外人不忌諱?凡是和咱們唐公府敵對的人, 誰還敢找他合作?”
"妹妹……”
長孫無忌歎道:"可惜了, 你是個女兒身, 不然以你的聰慧才智, 必然是治世之才。”
"治亂世不如治一人。”
長孫無忌攥了攥拳頭說道:"女子, 還是要看自己嫁給什麽人。若是嫁對了人, 自然一世無憂。”
"沒羞!”
長孫無忌挪揄道。
長孫無垢卻認真道:"女子挑夫君, 天經地義的事, 怎麽就沒羞了?莫非你和叔叔隨便指一個人給我, 我就得嫁了?我不滿意, 終究誰也做不了主1,。逼得急了, 大不了我一走了之。天大地大, 難道我還找不到一處安身之地?”
……
……
就在長孫無忌兄妹在房間中說著婚嫁之事的時候, 距離巨野澤大山二十幾外的堡寨中, 也有一場婚嫁之事, 只是這婚嫁卻沒有多少喜慶可言, 反而有些悲哀淒涼。
堡寨中鑼鼓嗩呐吹得很響, 圍觀的百姓也不少。只是不知道為什麽, 除了鑼鼓嗩呐的聲音之外便再沒了別的動靜, 披紅掛彩的堡寨中, 竟然沒有什麽歡喜熱鬧的聲音。李閑初進門的時候心中還讚了一句, 心說這堡寨中過年倒是過的紅紅火火, 才看了幾眼, 就發現有些不妥。
在堡寨最寬敞的一塊平地上, 站著一隊約三四十人的隊伍, 士兵皆穿披了紅布, 他們手裡拿著鑼鼓等樂器還在叮叮當當的敲打吹奏, 在他們身前是一輛裝點成了大紅色的馬車, 車廂上還寫了兩個顯眼喜字。
"這是趕上哪家娶妻了?”
葉懷袖笑了笑道:"還挺會挑日子, 大年三十, 正月不娶親臘月不訂親, 今兒臘月最後一天, 倒是顯得心急了些。”
李閑眉頭微微挑了挑道:"那咱們便去討一杯喜酒喝。”
他自馬車上下來, 擺手示意護衛不要跟隨, 只和葉懷袖兩個人舉步往人群處走去, 見圍觀的百姓都臉色都有些憤悶不平, 李閑便知道今日這喜事未必真的就是喜事。他拉著一位老人低聲詢問了幾句, 原來是這堡寨的隊正看上了一戶自北方流浪而來難民家的閨女, 上門提親, 按理說, 那戶人家初來乍到, 有一個燕雲寨的隊正撐腰, 在這堡寨中絕對吃不了虧, 應該滿意才對, 而且那隊正還是要明媒正娶的。
可偏偏人家那閨女已經許配了人家, 只是後來與那女子有婚約的男人在家鄉殺了官便躲出去逃難, 一直沒有音訊, 偏生這女子還是個從一而終的烈女, 就是不肯再嫁別人, 那隊正氣不過, 索性搶了親, 想生米煮成熟飯1,。
聽那老者說完, 葉懷袖心裡便一沉。
她下意識的轉頭看了看李閑, 心說今日這大喜的日子只怕要變作忌日了。 李閑這次出來就是為了體察民情, 才走出巨野澤二十幾裡就遇到這種事, 他如何會不怒?看著李閑微微眯起來的眼睛, 葉懷袖就知道李閑已經動了殺意。
李閑對那老者抱了抱拳說了聲多謝, 然後分開眾人緩步走了過去。
見有人出來, 正在使勁往外拽著那女子的媒婆愣了一下, 她本是隊正請來的, 收了五貫肉好的好處, 所以格外賣力。新娘子在馬車中哭的梨花帶雨, 那媒婆一邊罵一邊使勁往外拉人。
李閑走過去, 看了那媒婆一眼。
媒婆沒在堡寨中見過這樣一個人, 也想不到會是李閑, 所以立刻尖聲喊了一句:"你丟了娘嗎?看什麽看?”
李閑居然看起來一點怒氣也沒有, 反而微笑道:"你怎麽知道我丟了娘?”
那媒婆譏諷道:"丟了娘你去青樓妓院找啊, 看老娘我幹嘛?你是不是想壞了人家好事?還是你也看上了這女子……”
她後面的話沒說出來, 李閑抬起手掄圓了一個耳光抽在她臉上。啪的一聲脆響, 那媒婆竟然被打得直接飛出去足有三四米, 腦袋撞在地上發出嘭的一聲悶響, 再看時, 竟然斷了氣。
"殺人啦!”
也不知道誰先喊了一聲, 場面頓時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