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20章一個人好多好多人
李閑靠在椅子上, 眯著眼睛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盡力表現平靜的侯君集, 他沒說話, 侯君集也不敢說話。侯君集屁股上的傷已經處理過, 上了上好外傷藥, 可畢竟實實在在的十軍棍挨了, 此時還要盡量保證筆直的站著, 從他偶爾挑動一下的眉角就能看得出來, 傷口上的疼他忍的很辛苦。
就這麽沉默了一會兒, 侯君集終於忍不住問道:"將軍您是怎麽看出來我不是一路走到演武院的?”
他問的直接, 李閑回答的也直接:"從軍營走到演武院, 雖然你計算了時間, 但依然還是快了些, 因為你心急, 所以等不及。另外, 你進演武院的時候腳印上還有血跡, 一路從軍營走過來到了演武院還有血, 這可能嗎?”
侯君集臉色變了一下, 苦笑著搖了搖頭。
"你文不成, 武不就, 偏偏這麽自信認為自己是個棟梁之才, 我也不問你這自信出自何處, 也不問你到底能幫我做些什麽, 我隻交給你一件事去做, 若是做的好了, 今後我自然會重用你, 若是做的不好, 記在帳上那三十軍棍早晚還給你。”
李閑語氣淡然的說道。
侯君集想了想, 沒有直接說什麽保證完成任務之類的話, 而是小心翼翼的問道:"什麽事?”
李閑指了指桌案上的一份信件說道:"飛虎五部剛剛送回來的消息, 龍庭衛都尉文刖去年重傷, 所以楊廣北上的時候沒有帶著他, 如今楊業自遼東北巡邊疆已經快到雁門關了, 或許是想起文刖不在身邊他有些不踏實, 於是急調在江都已經傷愈的文刖北上。”
說到這裡李閑頓了一下, 看了一眼侯君集:"我給你挑選五十名最精銳的密諜, 也會給你最精準的情報, 你自己去想辦法, 在半路上殺了文刖。”
"啊?”
侯君集怔住, 臉色頓時變得淒苦起來。
他雖然才進入燕雲寨四個月, 可將軍的諸多事跡都打探的一清二楚。其中自然包括在沂水畔將軍與文刖那一場大戰, 以將軍的武藝, 再加上步戰無敵雄闊海的偷襲, 依然沒能殺得了那個文刖。將軍的武藝如何, 侯君集沒見識過所以不好揣測。可雄闊海的武藝他是見過的, 所以文刖有多強悍他完全可以推測的出來。
他是個心思靈動的人, 為了出頭曾經也花了些小代價接觸過徐瞎子。兩個人很快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從徐瞎子嘴裡他也聽過那一戰的始末。在徐瞎子的描述裡, 文刖簡直就成了天下[ 遮天 ]無敵的代名詞。
所以當李閑說起, 讓他去殺了文刖的時候, 侯君集的臉色變得比豬肝還要難看, 只是沉默了一會兒後他還是堅定的點了點頭。
"我去!”
他咬著牙吐出兩個字。
"我給你兩件東西。”
李閑微笑著說道:"這兩件東西或多或少會幫到你, 最起碼可以讓文刖的心境變得亂起來。一個人就算再強大, 只要心亂了, 便會露出破綻。如果這件事你乾的漂亮, 回來後我讓做斥候都尉。”
侯君集卻搖了搖頭道:"如果我能殺了文刖, 回來後不想做什麽斥候都尉, 將軍, 就讓我做個親兵隊正好了。”
"你倒是貪心。”
李閑笑了笑擺手道:"去吧, 那兩件東西我會派人送去給你。”
侯君集抱拳行禮, 也不拖泥帶水轉身出了軍帳。等侯君集走後, 葉懷袖從大帳後面緩步走了出來, 她看了看侯君集的背影, 微微皺眉道:"你真的覺著, 這樣一個人能殺的了文刖?”
李閑微笑著搖了搖頭:"自然是不能的。”
他頓了一下說道:"但這個人, 能讓文刖很難受。正面交鋒做不到的事, 黑暗中的一些小手段往往能有效。不過話說回來, 文刖算是黑暗中的至強者, 江湖上的陰暗事他比誰都了解, 不入流的小手段他自然看不上眼。”
"那你派侯君集去, 到底是為什麽?”
"侯君集殺不了文刖, 但可以惡心他。”
李閑微笑道:"這就是小人物的優勢。”
"終於來了”
李閑歎了口氣道:"我記得我說過, 不打算趁著國難的時候攻打任何地方, 但如果能用和平的手段得到一些利益, 我也不會拒絕。”
葉懷袖問道:"你是想用這件事來做籌碼, 讓張須陀改變主意?”
"難!”
李閑微笑道:"不過確實是最好的一個籌碼了。”
葉懷袖在李閑身邊坐了下來, 理了理額前垂下來的發絲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這件事太大, 大到會改變如今大隋的格局。到時候風雲際會, 綠林道上的義軍才不會放著這樣的好機會不利用。而且楊廣就算再無道, 他還是大隋的皇帝, 到時候天下[ 遮天 ]各路官軍人馬必然齊齊北上, 朝廷空虛, 千載難逢。”
李閑緩緩搖了搖頭道:"或許吧, 但我不會。”
"你不是一個固執的人。”
葉懷袖微微皺眉道。
"固執?”
李閑笑了笑起來:"這個詞用的極妙, 你沒用愚蠢這兩個字我表示很感謝。”
葉懷袖被他的話也逗得笑了起來, 只是很快又搖了搖頭:"以張須陀之愚忠, 到時候肯定派人北上, 齊郡空虛, 只需發兩萬人馬便能踏平歷城, 何須那麽麻煩和他談來談去?你做事向來果決, 這次”
"我不是個隋人。”
李閑微笑著說道:"但我是個漢人。”
葉懷袖一怔, 隨即默然。
大業十一年四月, 楊廣北巡雁門關, 突厥始畢可汗率領草原各部族人馬, 合計兵力超過六十萬, 將楊廣困於雁門。楊廣派人殺出重圍, 下旨天下[ 遮天 ]各路人馬趕赴雁門關酒駕。
大業十一年四月末, 等待了五個月的蒲山公李密看準時機, 糾集綠林道各路叛軍共計二十萬, 發兵攻打東都洛陽。洛陽留守群臣立刻大驚失色, 調集黃河兩岸所有朝廷人馬趕赴東都救援, 可是皇帝被困雁門關, 若是兵馬都調往東都的話, 此事必然被皇帝怪罪, 這個艱難的抉擇讓留守東都的大臣們傷透了腦筋。
四月末, 消息傳遍大隋北方大地。
清河郡郡丞楊善會, 沒有聽從朝廷調遣率軍解東都之危, 毅然率領清河郡五千郡兵開拔, 晝夜兼程趕赴雁門關。六郡討捕大使楊義臣, 率領郡兵一萬也奔赴北方邊關, 齊郡通守張須陀, 搜集齊郡馬匹, 湊出五千騎兵, 以秦瓊為將率軍馬不停蹄開赴雁門關。但東都留守屈突通下令張須陀率軍進擊李密, 張須陀無奈, 率領齊郡郡兵剩余人馬一萬兩千人往東都進發。
幽州
在羅藝奢華的書房中, 他看著面前怒氣衝衝的兒子無奈的搖了搖頭。
"士信!你能不能聽我一句勸?”
羅藝皺眉道:"始畢可汗這次帶來最少六十萬大軍, 號稱百萬, 草原騎兵來去如風, 你以為和你在齊郡清剿的那些草寇一樣弱?我知道你自信武藝超群, 可在百萬軍中, 個人武藝再強能有什麽用處?我只有你這一個兒子, 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你涉險。這件事你不要再提, 我是不會答應你去雁門關的。”
"父親!”
羅士信激動的往前走了一步:"秦大哥來信, 他已經率軍自齊郡啟程, 晝夜不停趕往雁門關, 我和他乃是生死兄弟, 他去, 我怎麽能不去?”
"誰去你也不許去!”
羅藝怒道。
羅士信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大聲叱問道:"您可還是大隋的武將, 還是當年那個羅藝嗎!你難道忘了我大隋百姓如何形容咱們幽州精兵的?長城有隙, 虎賁無雙!父親!您怎麽把這些都忘了?”
"大隋的官員?”
羅藝冷笑道:"我力保幽州無礙, 沒有趁機舉起造反, 這已經對得起朝廷, 對得起陛下了。幽州精甲, 是為父這麽多年來一點一點攢下來的本錢, 那是咱們父子二人在亂世立足的根本。讓我帶兵去雁門關救皇帝, 我幽州精兵會戰死多少人?這些事你想過嗎?”
"可是父親, 不能背上罵名啊!”
"罵名?”
羅藝冷哼一聲道:"傻孩子, 我若是此時便舉旗造反, 你倒是看看有沒有人罵我?是罵那昏君的多, 還是罵我羅藝的多!”
他看了羅士信一眼聲音緩下來說道:"李老嫗就在河西太原郡, 現在他還沒有派兵去救皇帝, 這你還看不明白嗎?”
"李淵是個膽小怕事的, 怎麽能和父親您相比!”
羅士信辯駁道。
羅藝搖了搖頭歎道:"他確實是個膽小怕事的, 不然當年怎麽會因為先帝的猜忌, 就親手掐死了自己的孩子?這件事別人不知道, 我卻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是, 表面上看他確實膽小怕事, 連自己孩子都能掐死, 可你再想想, 他算不算得上心狠手辣?這樣一個人只怕現在已經在密謀造反了!比起他, 我羅藝對得起陛下!”
河西太原城
李淵來回在書房中踱步, 臉色沉重。他不時停下來看一眼鋪在桌案上的輿圖, 然後仔細的在心裡算計一番, 眉頭越皺越緊。
陳寅壽看了李淵一眼, 整理了一下措辭後小心翼翼的試探到:"東主如今這天下[ 遮天 ]之亂已經到了不得不早作打算的時候了, 李密傾二十萬大軍圍困東都, 若是咱們晚了, 只怕長安也”
長孫順德和陳寅壽暗地裡有些不合, 不過此時倒是意見相同。
"東主, 確實不能再耽擱了, 如此良機, 如何能不利用?”
李淵抬起頭看了自己最信任的兩個心腹一眼, 隨即緩緩的搖了搖頭道:"你們只看到其一, 卻看不到另一面我若是此時做了那件大事, 還不背上無盡的罵名?國難, 國難, 越是這個時候, 越要小心啊。”
長孫順德二人還要勸, 李淵擺了擺手道:"這件事無需再說, 我意已決, 發兵雁門關。”
他不讓手下謀士說話, 而是轉頭看向長孫無忌道:"輔機, 有件事比雁門關那事還要急, 你替我走一趟南邊, 我要你幫我找一個人!”
大業十一年四月, 楊廣被困雁門關。
大業十一年五月初, 李閑帶著五千精騎, 出巨野澤, 渡過黃河後一路北上。
有人曾問過他, 官軍北上去救皇帝, 你也北上, 你去做什麽?
李閑說:"我去殺人”
他笑了笑:"先殺一個人, 再殺好多好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