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33章不祥的預感
文刖聽到羽箭破空之風, 眉頭微微一挑, 嘴角勾出一抹冷笑, 他身子向後退了一步, 心裡道了一句果然來了, 然後伸手一探竟然硬生生將那來勢頗快的破甲錐捏住!只是捏住那羽箭之後文刖臉色又是一變, 隨即喃喃道:"不是?”
他微微頷首仔細看了看手上的破甲錐, 然後轉過頭看向羽箭射來的方向。
只見在河面上一艘黃龍快船上, 有不少大隋的精銳水師士兵站在甲板上, 手中皆持了硬弓瞄準了這邊, 看人數最少有五六十個, 看來那羽箭便是其中一人射過來的。其實羽箭從河面上射過來, 聽破空之風文刖便有些詫異。他心中實打實的不信任面前這兩人, 雖然表現的很認可, 可隱隱覺著這兩人皆是燕雲寨李閑派來的。這是一種直覺, 可是在捏住羽箭的那一刻, 文刖卻情不自禁的嘲笑自己草木皆兵。
破甲錐不是李閑射出來的破甲錐, 無論力度, 角度都差了不止一個檔次。文刖輕而易舉的將羽箭捏住, 那一刻之前他就明白自己的猜測其實錯了。水軍攻擊, 以羽箭為主, 所以士兵們的射藝精準些並不是什麽稀奇事, 而且那黃龍快船一直停泊在那裡, 距離岸邊不過三十米左右距離, 對於訓練有素的水軍弓箭手來說瞄準一個人輕而易舉。
他喃喃說不是, 說的自然不是李閑。
這讓他有些踏實, 卻又有些失望。
該來的還沒來, 這種感覺並不好。
"你倒是機靈。”
文刖將破甲錐隨手拋進河水裡, 不一會兒就隨著水流消失不見。他淡淡的看了陳雀兒一眼, 似乎頗為詫異此人居然料到了自己會起殺心。這些許詫異之後, 文刖也不由得反思了一下, 為什麽自己這些日子來殺意越來越濃?
"我不機靈。”
陳雀兒緩緩搖了搖頭認真道:"都尉在盧縣屠了三千多人, 連縣令王靈之都沒放過, 您以為盧縣已經一個活口都沒有留下, 其實還是有人逃了出來。而逃出來的人, 恰好是我派去盧縣借糧的親兵”
他看著文刖嚴肅說道:"都尉殺心這麽重, 末將不得不防。我只是不想死, 尤其是不想糊裡糊塗的就死, 再被都尉您按上一個謀逆的罪名, 我實在承受不起。”
文刖非但沒有生氣, 反而讚賞的笑了笑道:"以你這心智, 將來早晚會出人頭地。水軍來護兒大將軍最是愛才, 我日後見了他幫你舉薦。”
陳雀兒聽文刖如此說倒是愣了一下, 然後苦笑著搖了搖頭道:"都尉這話轉變的也太快了些, 末將魯鈍, 請都尉見諒。我職責在身, 不能久離艦隊, 若是都尉要過河隨時派人來知會一聲, 至於來護兒大將軍那裡”
陳雀兒搖了搖頭認真說道:"就不勞都尉操心了, 今後我這前程到底如何, 終究還是要靠我自己, 多謝都尉的好心。”
文刖愕然, 隨即笑了笑道:"你多心了, 我若是真想殺你, 那一支軟綿綿的破甲錐就能阻攔的住我?莫說其中一人開弓, 便是那船上弓箭手亂箭齊發, 難道就能攔得住我?我還沒有過河所以你不會死。”
陳雀兒笑了笑道:"最起碼我現在還活著, 多心不多心的有什麽壞處?”
"哈哈!”
文刖忍不住笑起來說道:"朝廷武將, 很少有你這樣的妙人。”
"我不妙。”
陳雀兒肅然道:"我只是怕死。”
聽到這句話, 文刖神情忽然僵硬了一下。
"怕死?”
他心中忽然想起, 燕山上, 那少年也曾說過這句話。無論他是藏匿, 逆襲, 還是最後狼狽不堪的逃走, 他自己都承認那都是因為自己怕死才會做出的舉動。這世間人人怕死, 可是怕死怕得這麽偏執的人卻極少見。有幾個怕死的, 會在上千敵人的圍捕中逆襲殺回去?有幾個怕死的, 能在沂水河畔上得了手中有刀的文刖?
"陳別將”
文刖收拾了一下心情, 恢復了古井不波的表情淡然道:"我要立刻過河, 你準備一下船隻。”
陳雀兒詫異問道:"現在?”
"太原李淵?”
達溪長儒微微皺眉, 看著面前這俊朗的青年男子問道:"我家將軍與太原唐公從不曾有過交集, 唐公怎麽會忽然想起派人來拜會我家將軍?”
長孫無忌看了看達溪長儒, 然後客氣的問道:"請問您是?”
達溪長儒笑了笑道:"我不過是巨野澤中一個閑人罷了, 不過因為年紀大了些, 在寨子裡的時間久了些, 所以將軍便讓我幫忙看守這山寨。你知道的, 人年紀大了就會自然而然變得謹慎小心, 恰好適合看家, 倒也不是一無是處。”
長孫無忌聽見達溪長儒說年紀大了就自然而然變得謹慎小心, 立刻便想起叔父長孫順德。這幾年來, 長孫順德倒確實變得越發膽小怕事起來。尤其是在對待唐公的家事上, 更是謹小慎微能躲便躲。即便是這次, 唐公派自己來接請那人回去, 叔父也是不讚成的, 奈何唐公命令已經下了, 無法更改。
他看著達溪長儒, 整理了一下措辭後笑道:"怎麽會毫無交集?”
"紹公和小姐, 可是來拜訪過李將軍的。”
"哦”
達溪長儒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道:"我倒是忘了, 紹公夫妻二人倒是確實在鄆城盤恆過一日, 將軍親自設宴款待。”
"唐公聽說”
長孫無忌剛要接著說下去, 達溪長儒擺了擺手道:"將軍不在。”
"無妨”
長孫無忌道:"我此次來只是想拜會李將軍, 代唐公表示問候。若是有機會的話, 唐公想請李將軍去太原做客。”
"將軍不在。”
達溪長儒重複了一遍。
長孫無忌心中懊惱, 只是依然和顏悅色的說道:"那麽您可以告訴我李將軍去了哪兒嗎?若是不方便告訴我的話, 那我也就不問了。”
"好, 你別問了。”
達溪長儒微笑著說道。
長孫無忌怔住, 忍不住懊惱道:"不知道燕雲寨若是來了客人, 將軍不在家的時候是不是都會將客人趕出去?”
"這個自然不會!”
達溪長儒認真道:"我家將軍最是好客, 莫說之前和紹公夫妻有過交往, 便是唐公派人慕名而來不管想做什麽, 我們寨子裡也是歡迎之至的。無論如何, 絕做不出將客人趕走這樣丟人的事。”
"那好!”
長孫無忌昂著下頜也極認真的說道:"既然如此, 勞煩您給我們安排兩個房間。將軍不是不在嗎?那我們便在這裡等李將軍回來就是了。我想, 燕雲寨如此大氣厚德, 自然不會將我們攆出去, 也不會小氣到心疼一日三餐, 我很欣賞讚歎燕雲寨豪傑的義氣好客。”
"這個”
達溪長儒猶豫了一下問道:"你確定自己要等下去?”
長孫無忌笑道:"雷澤城, 我帶來的騎兵攜帶的糧草不多, 要不您派人過去知會雷澤的伏虎奴將軍一聲?讓他給我的騎兵補給些糧草?”
達溪長儒微微怔住, 心中歎道又碰見一個無恥的。
長孫無忌卻在心中暗笑, 別看你年紀大, 臉皮不一定比我厚, 既然不如我, 那我又怕你什麽?穿了一身親兵服飾的長孫無垢忍住自己的笑意, 忽然感覺到一絲異樣的目光。她抬起頭看了看, 見一個穿著白色長裙美麗的異族女子正一眨不眨的盯著自己。只是她盯著的部位著實令人懊惱, 長孫無垢的臉立刻變得微紅。
歐思青青笑了笑, 微微俯身在達溪長儒耳邊道:"那人身後的親兵, 是個女子。”
達溪長儒笑著點了點頭道:"還真是不巧山寨中最近招募了不少新兵, 房間也就變得不夠用了, 客房只剩下一間”
"不必。”
長孫無忌微笑道:"我們帶了帳篷, 一日三餐和洗澡水送過來就好。”
達溪長儒尷尬的笑了笑, 心說無恥這種事, 果然自己是不擅長的, 還是安之親自來做的好一些。
文刖說要立刻過河, 站在陳雀兒的角度上應該是趕緊調撥船隻讓他上船的才對, 可是他之前才說過都尉若是想過河隨時可以, 偏偏這個時候他反倒表現的有些拖遝。想起之前李閑的吩咐, 陳雀兒在心中一笑。文刖確實是個謹慎小心的人, 到了現在他都沒有信任自己, 而他也一定在擔心著船半渡時候有什麽危險, 因為半渡時候, 確實是最好的時機。
"都尉的人在檢查船隻。”
他笑了笑道:"將所有船隻都檢查一遍, 最少也要兩個時辰, 都尉若是有些乏了, 倒不如先回馬車上休息一會。”
"不急”
文刖笑了笑道:"我看倒不如這樣, 你安排船隻, 我手下的人檢查過十艘船之後, 便無需再去查別的船了, 隻用這十艘船渡河。 每次渡河千人, 十艘船往返, 如何?”
陳雀兒心中一驚, 卻沒表現出來什麽。
"就按都尉大人說的吧。”
說完, 他抱了抱拳然後轉身離開, 直到他走出去很遠, 幾十米外那艘黃龍快船上的士兵們才放下了手裡的弓箭。王啟年等離開文刖足夠遠了之後才低聲罵道:"他娘的, 怎麽遇到這麽一個猴精猴精的。十艘船往返運兵, 這樣就能保證他手下人馬不會被一鍋端了, 不管咱們什麽時候下手, 他都能保住大半的人馬, 而且, 他可以隨意選擇在第幾次渡河的時候上船, 咱們極難下手。”
十艘船, 還分批次。
王啟年頭大如鬥:"如何準備?他隨便選一個批次, 隨便選一艘船, 這都是不確定的, 太他娘的狡猾了。"
陳雀兒也是皺緊了眉頭, 一時之間真的想不出一個好的辦法來。
文刖站在岸邊, 看著那一文一武兩個官員離去的背影, 心中總覺得有什麽不妥的地方。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深切不安在心中翻騰, 那是一種預感, 充滿了不祥。這許多年來, 從沒有今天這樣心神不寧過。他招了招手, 將凰鸞叫過來然後取下她背後的木盒, 提在自己手裡, 握的很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