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只是一個職業,大隊民警全是生活在現實中的人。
誰沒家庭,誰家沒點事?
遇到特大爆炸案,元旦長假泡湯。現在嫌犯落網,不能再不讓人家休息。教導員韋紹文和副大隊長陳文其安排得井井有條,留幾個人值班,其他人輪休。
這些日常安排韓博不需要過問,涉及到十幾二十天的長假,韋紹文和陳文其做不了主,讓李佳琪拿假條過來請示。
“節後上班,這可不止二十五天。”
她請假幹什麽,韓博心知肚明。
不光她要請假,連商務車接下來幾天都要被老同學“征用”。可看到她一臉不好意思的樣子,又忍不住故作嚴肅地調侃起來。
李佳琪偷看了一眼,低聲道:“韓隊,我從來沒請過假,逢年過節總值班,也沒休過幾次長假。”
“補休?”
“嗯。”
“從來沒休過,一次休這麽長時間,打算怎麽安排?”
明知故問,刁難人有意思麽。
李佳琪暗暗腹誹了一句,鼓起勇氣說:“先陪他跑工作,再回我家住幾天,然後再去他家。”
進展神速,不過話又說回來,二十奔三十的人,哪有時間談一場馬拉松式的戀愛。
韓博微微點點頭,拿起筆在假條上簽字,把簽好的假條往她面前一推:“速戰速決好,我們幹什麽的,我們是警察,凡事講究一個快,快偵快破,快談快結,快刀斬亂麻!”
“韓隊,您再取笑我,我就打小報告。”什麽亂七八糟的,李佳琪禁不住笑了。
“打小報告,田學文,我會怕他?”
爆炸案破了,老部下能調到市局換個環境,新同事和老同學又湊成一對兒,人逢喜事精神爽,韓博心情愉快,抱著胳膊爽朗大笑。
李佳琪詭秘一笑:“我給嫂子小報告,告訴嫂子你玩失效雷-管,你在隨時會爆的失效雷-管上提取dna檢材。”
難怪有恃無恐,果然有“把柄”在她手上。
韓博可不想等會回去被“收拾”,啪啪啪連拍幾下桌子:“李佳琪同志,別忘了你是公安民警,要有最起碼的保密意識。01.01案仍在偵辦中,與案情有關的全是機密。就算案件辦結,未經上級允許,與本案有關的細節也不許透露。”
什麽保密紀律,你是怕了吧?
誰能想到曾赫赫有名的“韓打擊”、堂堂的“全國公安系統二級英雄模范”、如日中天的南-港市公安刑警支隊“少帥”會怕老婆,李佳琪撲哧一笑,收起假條說:“韓隊,我盡量不違反保密紀律。”
“什麽叫盡量,紀律就紀律,絕不許違反。”
本來挺文靜的一個姑娘,跟老婆大人成為閨蜜之後一下子變得這麽難纏,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韓博摸摸下巴,催促道:“走吧,瘋去吧,定下日子給我打個電話,不光我,韋支隊、錢政委、教導員、陳大全要打,最好搞正式點,一人發一張請柬。”
普通民警要補休,家裡有一位跟國寶似的孕婦,副支隊長一樣要補休。
打發走沉浸在愛情裡的李佳琪,韓博收拾好辦公桌,跟今天值班的教導員打了個招呼,背上電腦包在大門口攔下一輛出租車,匆匆趕回“闊別”六天之久的家。
這裡已經不能稱之為家了,儼然一工地。
外牆瓷磚撬得一乾二淨,一樓到三樓的窗戶一個不留,拆掉之後淨是窟窿,以前的房頂整個被“捧”掉了,房子四周搭滿腳手架。院子裡堆滿建築垃圾,院子外牆上靠著拆下來的門窗,一片狼藉,像是回到海工集團基建工地爆炸現場。
乾活的人挺多,七八個木工在房頂,三四個工人在安裝新窗戶,小工在拌水泥漿,看樣子正在拆後圍牆、打算按女主人要求砌新圍牆的幾個瓦工等會要貼新面磚。
“媽,拆成這樣我們晚上住哪兒?”
兒子終於回來了,韓媽一臉欣喜,指著東邊笑道:“住酒店,16棟樓,就在我們家隔壁。嫌走大門麻煩,直接翻牆過來,鐵藝圍牆,好翻。”
隔壁是五星級度假村,檔次高,消費也高。
韓博探頭看看,追問道:“包一棟樓,住一晚多少錢?”
“元旦過了,現在是淡季,又是鄰居,經理給我們打4折,把門窗搞好就搬回來,住不了幾天,花不了多少錢。這兒別管,趕快過去,你老單位同事來了,帶好多東西,現在做不了飯,只能放冰箱。”
“誰來了?”
“小王,良莊派出所的小王,還有一個不認識,也女的,曉蕾說她愛人剛借調到你們市公安局。”
老部下王燕,程文明的愛人林新霞。
不用問便知道,過來打聽進一步消息的。關鍵來歸來,帶東西幹什麽。
知子莫若母,韓媽豈能不知道兒子擔心什麽。
事實上為了兒子的前途,過去五六年裝修公司從來沒接過老家的裝修業務。絲綢集團和思崗公安局的新辦公樓落成時,集團老總和公安局領導不知道打過多少次電話,全回掉了,不做,省得將來說不清。
“小博,媽知道輕重,曉蕾更不會給你惹麻煩。”
韓媽把他拉到院子外,解釋道:“東西是不少,沒什麽值錢的。六條黑魚、四條草魚、十幾斤鯽魚,全柳下河裡撈得野生的,不是養殖的,活蹦亂跳,我剛殺完放進冰箱。還有幾隻老母雞,十幾斤草雞蛋。老母雞先養著,過幾天再殺,草雞蛋在屋裡。”
“媽,對我們不值錢,對他們來說值不少錢。”
“讓我說完麽。”
韓媽回頭看看身後,補充道:“人大老遠帶來,不收人家不高興,說不定以為你看不上,你嫌少。我跟曉蕾商量好了,下午去超市買點東西給她們帶回去,當回禮。”
“只能這樣。”
人情社會,人情往來少不了。
韓博點點頭,想了想又問道:“媽,這麽多工人,中午飯怎麽辦?”
“去飯店,小區門口好幾個小飯店,以後不做了,給錢讓他們自己去吃。一個人十塊,他們高興我們也省事。”
老媽見過大世面,在東海,什麽房子沒裝修過?
這點小工程,對她來說“小兒科”,韓博實在沒什麽不放心的,從善若流,翻牆進入濱江假日酒店。走大門太遠,要繞一大圈。
綠化搞得真好,大冷天放眼望去全是綠色,一大片綠油油的草坪,遠處綠樹成蔭。
二十幾棟獨棟別墅風格各異,沿蜿蜒曲折的道路坐落在這風景如畫的一片綠色中,每樓上都有一個顯目是數字,跳下圍牆,一眼便找到16號樓,妻子的奧迪a6停在門口。
房子挺漂亮,不過以“木匠之家”大少爺的眼光看內裝修很一般。
推開玻璃門,三位聊得正歡的女士注意到了,不約而同起身相迎。
“韓博,到底什麽案子,怎麽搞的今天才回家?”
“韓局,我知道你忙,沒給你打電話,跟曉蕾說一聲就來了。冒昧登門,不好意思。”
“韓局好,我家老程的事讓你費心了。”
王燕變化不大,一頭精神的短發,臉上那幾個雀斑依然沒消失,沒穿警服,上身一件黑色羊毛衫,下身一條深藍色褲子,很豐盈,比之前更成熟。
林新霞三十六七,工作不是很好,程文明沒時間顧家。公公婆婆年齡大了,老家幾畝地她要幫著種,看上去像四十歲,一身新衣服顯然是為來這兒特意買的,站在沙發邊有些拘束。
“什麽案子暫時不能說。”
韓博跟妻子歉意的笑了笑,放下電腦包道:“王燕,嫂子,歡迎歡迎,我們又不是外人,想什麽時候來就什麽時候來,不過下次不許帶東西。這麽遠,太難背,而且沒必要。”
“我沒帶,我兩手空空。”別人有沒有當外人不知道,王燕反正沒把自己當外人,拿起咬一半的蘋果繼續咬。
李曉蕾招呼兩位客人坐下,靠在又大又軟的沙發上笑道:“魚是小單和亞麗父母托王燕和嫂子捎來的,說我懷孕了,要多喝魚湯。老母雞是雞蛋是嫂子帶的。我也知道沒必要,昨晚接電話時還特意說過。”
“曉蕾,韓局,自己家養的,自己家雞生的,沒出去買,一點心意。再說每年春節去良莊,你們每回都送那麽多東西。人家給領導送禮拜年,你們反過來了,給我們送那麽多……”
人家什麽條件,帶點東西簡直是“背石頭往山上送”,林新霞尷尬不已。
“不說這些了,帶來就收下,就這一次,下不為例。”
韓博不想她更拘束,坐下來聊起她們最關心的事:“先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程隊借調到市局沒幾天就立下一大功。參與偵辦的案件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辦結,你們今天肯定見不著他,一大早出差了,先去東海,從東海坐飛機去西川, 什麽時候回來也沒準。”
“坐飛機去異地辦案?”王燕倍感意外。
“特大案件,戰機稍縱即逝,必須爭分奪秒。”
韓博笑了笑,接著道:“第二件嫂子要有心理準備,程隊立了大功,局領導很欣賞,要把程隊正式調到市局刑警支隊擔任重案大隊副大隊長,提副科,以後不再是程隊而是程大。手續正在辦,最多一星期就能辦完。”
能換過個單位已經很不錯了,沒想到不僅能換單位還能晉升副科級副大隊長,還是市局刑警支隊的副大隊長!
苦盡甘來,丈夫終於熬出頭了。
林新霞激動不已,禁不住流下兩行熱淚。
“嫂子,別哭著,好事,你應該高興。”李曉蕾連忙抽出幾張紙巾。
“是啊,應該高興。”王燕同樣激動,咬咬嘴唇,哽咽說:“韓局,我就知道你不會坐視不理,程隊這幾年委屈沒白受。”
韓博輕歎道:“老程過去這些年處境艱難跟我有很大關系,他委屈,我內疚,可是我人微言輕,只能乾著急卻幫不上忙。這次能調到市局,主要還是他自己努力的結果,我其實沒幫什麽忙。”
“韓局,你幫我家老程很多了,要不是你,他哪有什麽立功機會。”
“過去的事讓它過去,一切向前看,在新的工作崗位,老程絕對能乾得有聲有色。”
韓博跟妻子對視了一眼,笑道:“嫂子,現在是你的工作怎麽辦。良莊離市區太遠,兩地分居可不行。早上我問過我們支隊政委,他說可以安排住房,協助解決孩子的入學問題,家屬的工作只能幫著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