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莫若新，人莫若故。

　畢業兩年，一幫同窗各奔西東，跑得遠的出了國，近的就剩下了蘇眉和阮芷。連自詡為京三代的桂銘都去了津門發展，與鍾朝誠苦撐著那家電子商務公司。

　工作之余，兩個不是北平人的老同學喜歡湊在一起玩，在學校裡就關系莫逆的兩人無話不談。遠至校園往事，近至倆人的老同學孫慧又勾搭了一位新帥哥，甚至於李家明曾跟龔翔宇開玩笑，女人是寧願換老公也不換閨蜜的。

　可今天兩人逛了半天的大柵欄美食街，平時對那些小吃情有獨鍾的蘇眉很沒興趣，看起來好象心事重重。

　“怎麽了?”

　“沒什麽”。

　“該不是太監同志搞對食，正好被娘娘發現了吧?”

　心不在蔫的蘇眉沒象往常一樣反唇相譏，反而有些猶豫道:“小芷，你說那種大人物，是不是每個人都心思很重的?”

　人是鍛煉出來的，阮芷用兩年時間做到漢華集團的人事總監，雖然有機緣巧合的原因，但也真是鍛煉出來了，蘇眉這麽一說，她立即就能猜到些什麽。可有些事吧，她不能亂說，孫芸的前車之鑒還不久遠呢。

　猶豫稍許，聰慧的阮芷點了一句道:“別多想了，一山不容二虎而已。”

　這次阮芷猜錯了，蘇眉悶悶不樂不是這原因，而是李家明剛請她當基金會的CEO，把那九億美元的借款追回來後，卻沒讓她繼續管理基金會，而是讓她去灝華集團當董事。可這種事，蘇眉不好跟阮芷說，哪怕她是自己的閨蜜，只能是將錯就錯道:“為什麽?”

　“以前老章和頭也經常掐，分開了就是好朋友。”

　“小芷?”

　事業有成，受過挫折的阮芷也變得自信敢言，但這事涉及到了李家明，而且涉及到公司的財務狀況，她不得不斟酌道:“頭那人你還不知道?很多時候看似他受了委屈，其實是顧全大局，最後的結果也證明了他當時的英明。”

　這倒也是哦，蘇眉就沒想起過李家明什麽時候把事情弄砸過，好象在他那就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或許他讓自己出面處理，就是為了給雙方一個台階，維持那層親密的親情，不至於把關系搞僵;鄧灝答應得那麽乾脆，肯定也是想繼續沾光，班頭的前途可是無量的。

　而他突然又不讓自己打理基金會，隻讓自己出任灝華地產的董事，肯定也是出於大局的考慮，畢竟自己沒做過金融。去灝華當董事也不錯，除了當雙方的聯絡人外，還能幫翔宇他們拉生意。這樣一想，蘇眉心裡就舒服多了。

　蘇眉的猜測，不遠矣。

　鄧灝是孤兒，很看重親情，雖然在巨大的名利面前，想與妻弟分開，但更想與他互為援手。地產商人，不管如何運作，都逃不開官商勾結，最怕的就是日後算總帳。李家明不同，起家、發展都乾淨，而且乾的是政府最希望看到高科技。

　破家的縣令，滅門的府尹，在官本位的社會裡，巨大的財富本身就是原罪。除了中關村那些IT精英外，隨便誰在幾年之內斂聚無數的財富，能沒點烏七八糟的問題?近十年來，多少超級富豪落馬?與其說那些落馬的富豪有問題，還不如說他們站錯了隊、得罪了人，靠山一倒也跟著垮台。

　可以這麽說，如果漢華能保持這樣的發展態勢，不管李家明幹什麽，只要他不*叛國，政府就會把他列為重點保護對象，不會讓任何政治勢力、權貴去動他一根汗毛。甚至於，與李家明走得近的人、有一定合作關系的人，都會受到某種程度的保護。

　高，實在是高。

　李家明沒想過，幾年前還是個小商人的鄧灝，居然在巨大的成功面前，還能如此理智。更沒想過，他的那些膨脹，其實都是做給自己看的。

　當李家明聽與他同機來美國度假的毛砣說起‘e時代’連鎖網吧，準備年底在滬市上市時，第一反應就是自己這姐夫老謀深算。有城府啊，自己真是腦子糊塗了，居然沒想到還有這麽一茬。

　擁有上四百多家加盟店的‘e時代’就是頭現金奶牛，但注定了是快速繁榮、快速衰敗的行業。要是忍痛將這家公司送進股市，保證能創造一個財富神話，而他在網吧業最巔峰的時候撤出，不難籌集到上百億的資金，那四幢摩天大廈也成了灝華的神來之筆。

　來美國度假的毛砣，見堂弟表情怪異，也古怪道:“家明，你不是怪姐夫吧?”

　怪什麽怪?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大姐夫有這份城府是好事，起碼自己那些股票能增值。錢這東西，誰會嫌多?雖然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但有錢就能做事，做很多自己想要做的事。

　見毛砣半信半疑的樣子，李家明沒好氣道:“我有那麽小氣嗎?”

　“難講，別人不曉得你，我還不曉得?你不跟別人計較，那是看不起別人，要是你在意的人得罪了你，不報復才怪！”

　“報復你個死人頭，那是姐夫。再講了，他又沒當面騙我，是我自己判斷失誤。”

　毛砣也就這麽一說，報復誰也不可能報復家人，小時候幾兄弟隻跟外人打，可從沒窩內訌過，起碼他們幾兄弟沒有。兄弟倆說笑幾句，特意來一趟的毛砣說起正事。

　“家明，你是不是真對純粹的互聯網企業沒興趣，還只是你說說而已?”

　“什麽意思?”

　接過李家明手裡的百威啤酒，毛砣沒有擰開而是放到一邊，正色道:“如果你真沒興趣，我們想從你這收購一部分利方公司的股份，如果只是說說而已，那就當我沒說過。”

　哦，衝著利方上市來的，估計是老馬跟他們掐起來了。

　老馬啊老馬，不愧是‘史上第一坑爹的老板’，跟起風來可是沒底線的。

　“哎，你們不是做那破遊戲做得挺好的嘛，還會怕老馬?”

　“事不是這麽講的，QQ的用戶數太大了，只要開發出一個受歡迎的遊戲，很容易追上來，而且其他遊戲商也樂意跟他們合作。我們的《傳奇》太受歡迎，反而影響了我們與其他遊戲商的合作。”

　這話不好接啊， 李家明確實對純粹的互聯網企業沒多大興趣，但他答應過老馬等公司上市後，允許他的團隊持股量與自己平齊，而且會把控制權真正交到他手上。更重要的是，利方的價值還遠沒有體現出來，現在將股份轉讓出去，等於是賣了只會下金蛋的雞。

　沉吟良久，李家明搖頭道:“毛砣，這事我不能答應你。我確實是對利方沒多大興趣，但我答應過別人，而且那幫人都跟了我幾年，我不可能為了你們，而損害他們的利益。”

　“家明，我們可以等利方的真實價值體現後，再溢價收購你手裡的股票。”

　股票與股份一字之差，其間意義完全不同。自己教出來的兄弟，自己還能不清楚?只要自己答應了，這小子就會砸鍋賣鐵買自己的股票，強行吞並掉利方。這樣一來，自己的利益得到了保障，而且還超出了，而老王、老馬他們全成了犧牲品。

　估摸著毛砣知道自己不會同意，也是抱著萬一會同意的打算來的。

　“真不行?”

　“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