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男人問女人，還是女人問男人，在她(他)之前有過幾個男(女)朋友，怎麽回答都是錯。

　因此，當痛苦的胡暄質問時，李家明保持了沉默。當然，這不代表他不想解釋，只是沒辦法，這種時候怎麽解釋都沒用。他本不想帶胡暄來這，但她想跟著來，來了又出了這樣的問題，真是福無雙至。賭場得意情場會失意，商場上過於順利，別的方面就會出現麻煩。

　“你說啊，你說啊！”

　怎麽說?她正在鑽牛角尖的時候，怎麽說都是錯，但這又不是錯，讓李家明如何說?他跟梅麗莎好上時，還不認識胡暄，認識之後也沒立即決定接受她，從情理上說根本就不是錯。

　見李家明默不作聲，既不爭辯也不解釋，更沒有承認錯誤的意思，連生氣、焦急的神色都沒有，還和往常一樣平靜，傷心欲絕的胡暄突然明白了。在這男人的心裡，自己只是一個婚姻的對象，長相不錯、學歷不錯、性格不錯，不是她胡暄也可以是張暄、趙暄。

　錯了，自己錯了，苦戀四年換來的只是一段可能的婚姻，換不來他的一丁點感情！

　傷心變成了憤怒，雪白的臉上突然漲得通紅，胡暄尖叫一聲“分手！”，然後下車、摔門而去。

　就這樣結束了?修煉得泰山壓頂尚且不變色的李家明，看著遠去的背影不禁愣住了。等他反應過來時，憤怒的胡暄已經鑽進了出租車，消失在視野之內。

　好象，好象與自己想象的不一樣。她並不怎麽看重自己的成就、名聲、社會地位、甚至是財富，而是看重自己這個人。

　追嗎?

　沒有用的，傷了心的女人追不回來，即使在一起也會心裡有根拔不去的刺。直到此時，李家明才有些後悔，自己又錯過了一個極好的女孩。

　把車慢慢開回谷歌的停車場，神色不變的李家明回辦公室繼續工作，他早不是把愛情當成天的年輕人了，從心理年齡上來說，他已經是個成熟冷靜的中年老男人。

　捫心自問，從另一角度來看，她的質問也沒有錯，在這段感情裡，自己確實從始至終都沒有愛過。既然給不了人家想要的，分手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起碼她在未來能找到她想要的，而不是把大好年華浪費在自己身上。

　就這麽算了?

　就這麽算了，不算又能怎麽樣?

　當並不內疚的梅麗莎來問情況時，李家明如此回答，而且反問道:“Marissa，我們是朋友嗎?”

　“Ming，問題沒出在我身上”。

　話一出口，爭辯的梅麗莎馬上知道問題出在哪了，問題還真出在自己和拉裡身上，連忙拉開辦公室門掃視外面的會客室。

　“My，God”.

　“What?”

　現在才有些內疚的梅麗莎，指了指那個被盆栽遮擋的角落，抱歉道:“我通知你去開會時，拉裡跟我在這說了幾句，想讓我向你打聽研發工作是不是突破了。Ming，拉裡知道我們的事，肯定是她聽到了。”

　什麽時候多了盆那玩意?美國人會欣賞這些?

　李家明掃了眼那盆日式風格的盆景，篤定是拉裡那混蛋在玩手段，可梅麗莎解釋道:“Ming，你誤會了，拉裡想借你的名聲開拓市場，特意讓人把會客室布置得華人化一些。”

　合理，攪了自己的事，對拉裡沒好處，大家相交五年，都知道梅麗莎是什麽個性。還是自己作繭自縛，教出一個手段百出的徒弟，卻無意中坑了自己。

　“Ming，其實這是好事，你給不了她感情，那就應該放了她。”

　“我知道”，李家明苦笑一聲，並不在意老情人的直接。

　“其實我早看出來了，她並不適合你”。

　扯淡，李家明沒好氣道:“Marissa，我們是朋友嗎?”

　兩人的關系很特殊，能在相互需要的時候相互撫慰，卻隻把對方當朋友，梅麗莎用蔥白樣的手指點了點他的心臟，提醒道:“正因為我們是朋友，我才指出你的問題。Ming，你心裡一直有一個人，只是你自己不知道。如果放不下，你永遠找不到愛情。”

　有一個人?

　或許吧，李家明默然。自己已經放下了柳莎莎，但不自覺地會用她來比較出現在自己身邊的女人。梅麗莎能吸引自己，除了生理需要之外，或許在自立、堅強方面與她一樣，也是其中原因之一，否則不可能一段關系維持四五年之久。

　見朋友不作聲，梅麗莎看看時間還早，出於親密關系又多說了幾句。

　“Ming，我不了解你們華裔的文化，但我覺得有些東西應該是互通的。如果我是你，就會去努力爭取，哪怕最後失敗了，我也不後悔。”

　這次李家明是真的苦笑了，對自己的朋友兼情人苦笑道:“五年前，我因為她而跟Vicki分手，而且還跟人打了一架。沒用的，她心裡有個我無法解開的結。”

　往事不堪回首，十年前自己把她父親整得灰頭土臉，從那一刻開始，兩人就不可能了。

　梅麗莎不問他的個人隱私，李家明也無意把往事向人吐露，回到辦公室後又開始商量公事。拉裡是個混蛋啊，見自己跟胡暄情勢不對，立即安排梅麗莎負責聯系HH與漢華的工作，擺明了想提前拿到源代碼，起碼不能比Yahoo更晚，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挺好，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那混蛋越混，就能在這操蛋的世界裡更出色，自己的投資也能收到更大的回報。

　李家明再次向梅麗莎表明會一視同仁後，半玩笑半認真道:“Marissa，我是不是很冷酷?”

　剛與女友分手，還能如此冷靜，甚至還能正常工作，確實有點冷酷，可梅麗莎嘲弄道:“Ming，你太虛偽了，你本來就不愛她。”

　“Ok，換一個說法，你很冷血，難道她不值得你同情嗎?”

　“No，愛是她的自由，不愛是你的自由。如果愛情要分出對錯，那就不是愛了。”

　這就是文化差異，大家都是成年人，都應該為自己的選擇負責，因此李家明才毫無內疚。

　談妥了公事，梅麗莎也露出女人八卦的一面，好奇道:“Ming，你們華人是如何看的?也和我們一樣?”

　“No， 我們更多的是強調責任”。

　言不由衷，真話是:想要維系一種關系，首要要確定自己有足夠的資源，能源源不斷地給對方想要的東西，這才是李家明的真正想法。他不太可能再愛上一個女人，因為他的心理年齡讓他不再相信愛情，想要維系一種穩定的關系，最好的辦法就是在物質、社會地位上滿足對方的需要，而這些又是他能源源不斷地提供的。

　因此，胡暄的離去不會讓他難過，最多是有些後悔，錯過了一個真正愛她的女人，但也是僅此而已。

　枝上柳綿吹又少，下面一句是什麽?

　天涯何處無芳草，如果硬要說有什麽情緒外，或許他還能長松一口氣。胡暄的生父政治立場不對，倆人分開而且是她主動分手，反而給他解決了一個不小的麻煩。

　冷酷！

　但李家明並不認為這是錯，這個社會本來就是冷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