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難琢磨的是人心，阮芷談妥了與灝華集團的股票回購方案後，雖然李家明不可置否，但他歷來的放權作風，讓她和托尼開始按方案執行。

　他在等，等他大姐來興師問罪。

　如果大姐敢來，那就是她心裡沒鬼，一切都是鄧灝在幕後策劃，就象三年前他要獨立一樣。可惜的是，等托尼辦妥了抵押貸款的全部事宜，李家明也沒等來他大姐的怒火。

　人總是會變的，多少有些失望的李家明在文件上簽字，以相當於210億RMB的股票交換位於滬市、深城、羊城還未完工的三幢灝華大廈，並承擔三幢大廈剩余的債務。

　消息一經公布，負債率已經降到安全線以內的灝華集團的股價居然重挫31.67%。半個月後，LJ基金會宣布向灝華集團提供一筆高達三十一億美元的商業貸款，又讓股價暴漲49.25%，可見香港股市的投機心理。

　暴跌暴漲，這一來一去，通過離岸公司的操作，精明的鄧灝在香港股市裡狠撈了一筆，也讓知道內幕的第三大股東陳東大賺一筆。陳東是個標準的商人，也是個體面人，信奉的是投資項目不如投資人。等公司的股價漲回去了，他跟鄧灝打了個招呼之後，開始緩慢減持股票，直到全部清倉。

　陳東減持了股份，但他那幫京津、粵省朋友並沒有跟著減持反而增持。雖然電腦迅速進入千家萬戶，幾年前紅得發紫的網吧業開始沒落，但以‘E時代’為紐帶的一個龐大利益共同體並沒有解體。連鎖網吧的成功，讓很多人合法得挖到了第一桶金完成了原始積累，也嘗到了抱團的好處。這也是灝華集團這些年一直高速擴張的原因之一，否則僅靠李家明的資金支援與金字招牌，鄧灝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將灝華做到千億規模。

　不過，失去了李家明這個大金主後，鄧灝也不敢再激進擴張。那筆高達三十一億美元的貸款，抵押掉了集團所有商業地產的剩余所有權，而且李家明能提供這筆貸款，也僅是保障他的股票能以市價出售，並不是真正幫集團一把。這一點，從李家明讓他的兩個私人助理出面談判可以看出來，也意味著他與灝華集團劃清了界線，不要再指望從他那獲得商業規則之外的幫助。

　贏了實利，輸了潛力，剛從國民銀行談貸款回來的桂銘，在‘極速易購’總部跟陳東聊天時，這麽評價鄧灝的得失。遠比他老到的陳東不可置否，反問道:“阿銘，阿灝有我們多少股份?”

　還不夠老謀深算的桂銘這才恍然大悟，按照高盛給公司的估值160億美元計算，鄧灝單在公司的股權就值20億美元以上。

　“你是說?”

　已經從灝華退出來的陳東微微點頭，雖然極速的股權結構沒向外部披露，但跟桂銘和郭躍霖走得那麽近的李家明會不知道?集團旗下有龐大的商業地產，外部又有價值百億的私人產業，還跟李家明耍那樣的手腕，可見其心計如何?如今灝華一股獨大，再不退出來，很難預料未來會發生什麽，大股東欺壓小股東，這種事在商場上太司空見慣。

　“東哥，你用錯詞了吧?”

　“你覺得呢?”

　調侃陳東的郭躍霖聳了聳肩膀，這些商場上的伎倆，誰不會?誰又不用一用?可惜的是那家夥始終跟老大是親戚，否則還真可以操作一二，從那百億財富裡挖塊肉下來。可這念頭一起，就象是毒蛇一樣，纏繞著郭躍霖。極速網絡由他和桂銘、水仔創立，經過數年的發展，股份卻大部分掌握在陳東和鄧灝手上，他們三個創始人反而淪為了小股東。

　等時不時來公司打個轉的陳東去了趙朝誠那，郭躍霖立即拉著桂銘拿這事開玩笑，說他們完全可以幫老大出口氣，反過來擺鄧灝一道。

　“你想啊，陳東現在跟他沒了牽扯，最多是兩不相幫，你我加上老趙，嘖嘖”。

　話頭一起，桂銘也心動了。公司控制在他們幾個手裡，只要陳東在董事會裡保持中立，鄧灝就再無反抗之力。兩人念頭一起，等陳東離開公司後去與趙朝誠通氣，可這位極速科技的CEO搖頭晃腦。

　“老趙?”

　趙朝誠自己也是被排斥出Sohu的，知道郭躍霖的計劃很有操作性，但他依然反對。

　“沒用的，陳東不會同意的。今天我們可以聯合起來算計鄧灝，明天會不會聯合起來算計他?”

　六七年的共事，桂銘和郭躍霖很信服這位前輔導員。當年在互聯網泡沫破滅前夕，是他們自己犯下了大錯，才讓極速失去了一個快速崛起的機會，可他們不相信那個標準的商人不會同意。

　“老趙，陳東只是一個商人，只要投資增值，根本不關心公司的控制權！”

　鄧灝也只是投筆錢，並不干涉公司的經營，看穿了這二人貪心的趙朝誠不想揭穿，應付道:“你們可以去試試。”

　試試就試試，兩人一商量，郭躍霖先去碰一鼻子灰，然後再由桂銘出馬，結果還是一樣。

　不過，兩人輪流來遊說，陳東也開始重視這件事，跟桂銘推心置腹道:“阿銘，知道你老大為什麽能把事業做得這麽大嗎?”

　“有眼光，有手段，還有魄力！”

　“錯！”

　陳東回憶起兩人的相識、合作，認真道:“我們跟他合作，從來不用提防他，就是因為我們知道他做事有底線。當年他跟老章在Sohu裡也掰腕子，但都是光明正大的，所以他離開了Sohu，依然是大家嘴裡的老二！

　不可否認，當年老趙被排擠出Sohu，他是默許了的，否則章昭洋沒那個實力驅逐老趙，但起因是什麽呢?

　老趙沒跟你們提過吧?他是靠阿明強行加入創業團隊，卻不以阿明的利益為重，阿明憑什麽罩他?

　同理，阿灝在跟阿明的事上是動了心計，但並沒有惡意侵害他的利益。雖然我們不能排除利害關系，但人家畢竟沒乾髒活。”

　這番說辭，桂銘嗤之以鼻，嘲弄道:“東哥，你什麽變聖人了?你要是這麽高尚，當初會被趕出Sohu?”

　“錯！”

　被刺得很不高興的陳東明不想說出與趙朝誠類似的話，但也白無誤地告訴桂銘，他當初離開Sohu是經過李家明和章昭洋同意的，投資網易也是他們建議的，為的是在門戶網領域扶起一家能與Sohu相差不遠的網站。

　“過猶不及，我們的媒體是受管制的，Sohu可以一支獨秀，卻絕對不能一支獨大，明白了嗎?”

　“切，你們也太膽小了。”

　膽小?小心撐得萬年船，就這本事和胸懷也混成了億萬身家，不得不說阿明看人的眼光還是差了點，精誠團結不行盡玩些偷雞摸狗的破事。冷笑了一聲，陳東身體往後一靠，手搭在原色的真皮沙發後背上，嘲弄道:“阿銘，你們還是太嫩了。要是沒阿明帶你們起家，恐怕你們也就是打工仔的命！

　不服氣是吧?你們這些都是小聰明，得逞了又如何?你們以為公司裡的員工是傻子?人心一散，你們玩個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