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落雨，北方下雪。
　　從溫暖的奔馳車裡下來，裹著羽絨大衣的趙世清面對夾著雨絲的寒風非常不適應，還突然想起李家明以前的話。南方的冬天陰冷入骨，不比北方純粹是乾冷，多穿件大衣就沒事。
　　後面還說什麽來著?
　　想不起來了，這都是十幾年前的往事，誰還記得那麽清楚?
　　與他同時下車的李澤鍇可沒把這話當閑話，這年輕人是Sohu集團的CEO，提及的那混蛋又號稱新的華人首富，怎麽可能沒事扯閑話?他的意思不過是說自己陰險，而他為人直爽！
　　正看著浩渺江景的趙世清還真沒那麽多彎彎繞，他就那麽一句感慨罷了，純粹是觸景感慨了那麽一聲。然而，也不能說李澤鍇多心了，趙世清在京城商圈裡，可是出了名的奸猾。別看他外表熱誠，跟誰都交得上朋友，算計起對手來稱之為陰險卑鄙都不為過。
　　這也沒說錯，兩人談了兩個多小時，總是不能達成妥協，趙世清也開始撕掉那層熱誠的面紗，露出他卑鄙的一面。
　　“澤鍇兄，港務是我們勢在必得的工程。不是我信不過老兄，實在是令尊當年命令和黃不得給家樂福卸貨，給我們的印象太深了。”
　　這他媽的什麽人啊?頓時惱火的李澤鍇諷刺道:“趙總，你們Sohu是做新聞起家的，什麽時候改行做小報了?”
　　“沒有那事，你不是開玩笑吧?昨天我們香港分公司的混球還給我信誓旦旦，說什麽當年您母親是被您父親*人氣死的;他們還說，每年的港姐頭一個星期都被令尊包下來了。”
　　“你”
　　西裝革履的李澤鍇氣得七竅生煙，堂堂的Sohu集團CEO，居然拿別人父母的清譽侮辱人?可看著這個斯文敗類一臉無辜的樣子，李澤鍇突然覺得腳底下冒寒氣。
　　這敗類手裡有亞洲最大的門戶網站，還與最大的社交網站是同盟，如果真想造謠生事，簡直就是易如反掌。更要命的是這種所謂名人黑歷史，只要能編出得三分樣子，就能讓無數人進來加工、演繹，最後搞出第二個陳世美。
　　可李澤鍇也高估了趙世清的魄力，如果他真敢這麽乾，章昭洋能揭了他的皮。香港李家的人脈非同一般，幾任國家領導人都接見過李老爺子，去香港視察時都下榻在他旗下的賓館，哪是Sohu網能捕風捉影的?
　　不過，這是商業談判，而且是爾虞我詐式的談判，什麽手段不能使?見李澤鍇氣得臉都變形了，趙世清又扯了張虎皮當大旗，自嘲道:“澤鍇兄，我們老二以前有個理論，說目前這個時代要想成功，其實比的就是誰的底線更低。
　　我們跟你不同，你是含著金鑰匙長大的，而我們十歲之前就沒吃飽過飯。對於我們來說，面子、尊嚴都比不上實利，只要不犯罪，就沒我們不敢乾的事。”
　　一提到李家明，李澤鍇的手指便隱隱生疼，冷笑道:“包括卑鄙無恥?”
　　趙世清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樂呵呵道:“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嘛，您當年不也用一個數碼港的概念，從港府手上騙走了高科技中心數碼港的發展權嗎?大家彼此彼此，不過是你無恥我卑鄙，老大別笑老二”。
　　人都有起碼的羞恥心，當年李澤鍇搞的那一出，雖然花錢在香港媒體上洗白了，依然被很多人指責為官商勾結。如今被趙世清當面嘲諷，他頓覺難堪，冷聲道:“趙總，今天就談到這吧”。
　　看來穿鞋的真的會怕光腳的，佔了上風的趙世清變臉比翻書還快，立即做了個請的姿勢，示意兩人去江邊的亭子裡坐一坐。
　　“澤鍇兄，別介意。談判嘛，誰不坑蒙拐騙?”
　　“不必了！”
　　別人不給面子，趙世清臉上也從笑容變成了烏雲密布，不客氣道:“很有必要！”
　　“什麽意思?”
　　“別揣著明白裝糊塗，鄧灝跟你沒過節，你們卻一再為難灝華集團。等老二退出灝華後，你們又開始為難我們。我們Sohu跟你們沒有利益衝突，你當我是瞎子?”
　　點明了症結，並不想撕破臉的趙世清又道:“李先生，我不知你跟李家明有什麽過節，但你們的破事不能牽連我們。你們想乾架另找場子，我們隻想賺錢，誰妨礙了我們發財，就別怪我們翻臉！”
　　這話一樣不客氣，卻讓惱怒的李澤鍇心裡一動，隱隱看到了Sohu內部的裂隙。堡壘是最容易從內部被攻破的，如果能讓Sohu系分裂，就等於打擊了李家明。
　　“趙總，我跟李董沒過節，這就是生意！我比你更了解他，他是個非常理智的人，不可能強迫那些電子廠遷址，那就意味著潯陽港大有可為。”
　　油鹽不進?趙世清也惱火了，他特意不在暖和的室內談，跑到這冷死人的江邊來，就是不想讓第二個人聽到這些話。現在見人家執意不讓步，他不禁黑著臉威脅道:“李澤鍇，你是上好的瓷器，我只是破瓦罐，你真想跟我碰一碰?”
　　贏了！
　　一直被趙世清壓住氣勢的李澤鍇心裡一喜，卻換成了朋友的口吻道:“世清老弟，這就是你我的差別。我承認我今天的一切是承蔭父親而來，你是赤手空拳打江山，從這一點上來說我不如你，但我能運用全部的家族實力，你卻必須在幾個大股東之間搞平衡。”
　　這種挑撥離間，趙世清能聽得出來，但他居然也心裡一動。話雖是包裹著禍心，但卻不能說沒有道理，如果能大權在握，誰他/媽的想當小媳婦?
　　察言觀色是商人的本能，眼看著趙世清臉上的神色變幻，深諳此道的李澤鍇趁機埋釘子，主動往那江邊無人的亭子裡走，邊走邊小聲道:“世清老弟，這個世界沒有永恆的敵人，只有永恆的利益。我承認跟李家明是有點過節，但還不至於為了一點私人恩怨，拿集團的利益當兒戲。
　　潯陽這地理條件好啊，水陸交通都便利，還可以幅射周邊三省，地價又便宜。且不說鴻海他們要過來投資，就是先虧點錢把這佔住，以後也不會賺不到錢的。羊城的南沙港知道吧，霍老爺子有眼光啊，把那佔住了，他們霍家就能穩穩地富貴百年！”
　　陰寒的江風吹來，腦子裡想著事的趙世清不自覺地把大衣裹緊了一些。雖然這混蛋是個王八蛋，但話說得沒錯，高這個世界沒有永恆的敵人，也沒有永恆的朋友，只有永恆的利益。